第195章：冰下回声
凌晨五点，军用机场机库。
c-130运输机的引擎已经开始预热，发出低沉持续的轰鸣。机舱里堆满了极地装备：防寒服、冰镐、雪地摩托、以及几个贴着“理事会特别许可”标签的黑色金属箱。
林曦在最后一个箱子上贴上密封条，转身对江断尘比了个“oK”的手势：“所有装备检查完毕，低温电池、通讯设备、生命维持系统都正常。南极前哨站的坐标已经输入导航系统，预计飞行时间十四小时。”
十四小时。郑局给他们的时间窗口是二十四小时，飞行就要去掉大半，剩下的时间要在冰原上找到控制核心，拿到证据，再传回地面。
每一分钟都像在刀尖上跳跃。
江断尘穿着厚重的防寒服，肋骨处的伤被特制的柔性固定带包裹，但低温会让疼痛加剧，他已经做好了忍耐的准备。脑中的影子在进入寒冷环境后变得异常安静——原生质是嗜温生物，低温会抑制它的活性。
“这是好事。”江断尘在意识里对影子说。
“是暂时的……”影子回应，声音像隔着厚厚的冰层传来，“控制核心在冰下两千米，那里的地热活动维持着恒温……到了那里，我会再次活跃起来。”
“那你就继续安静。”
苏晚晴最后一个登机。她穿着女式防寒服，身形依然瘦削，但动作利落。她的基因种子休眠后，身体机能有所恢复，但医生警告过，南极的极端环境可能重新激活种子活性。
“如果感觉不对，立刻告诉我。”江断尘对她说。
“放心，我有数。”苏晚晴系好安全带，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平板，上面显示着南极冰盖的地质扫描图，“沈曼给的坐标在东南极冰盖的dome A区域，那里是冰盖最厚的地方，平均厚度超过三千米。控制核心在冰下两千一百米处，靠近一个地热活跃带。”
“怎么下去？”林曦问。
“郑局准备了热熔钻机。”江断尘指了指机舱后部的设备，“能融化冰层开出一条通道，但速度很慢，预计要六小时才能到达目标深度。”
“六小时……”林曦计算时间，“那我们在冰下的时间可能不足四小时，必须尽快找到控制核心并撤离。”
“找到之后呢？证据怎么传回地面？”苏晚晴问。
“冰下没有信号，需要回到地面用卫星通讯。”江断尘说，“郑局会在听证会开始前一小时联系我们，如果到时没有收到证据，他会按原计划在听证会上拖延，但撑不了太久。”
飞机的引擎声加大，开始滑行。
窗外，天色依然漆黑，机场的跑道灯在晨雾中晕开一圈圈光晕。江断尘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城市的灯火，然后闭上眼睛。
十四小时的飞行，大部分时间在颠簸中度过。机舱里很冷，即使穿着防寒服也能感觉到寒意从金属舱壁渗透进来。江断尘靠着舱壁，半睡半醒。脑中的影子偶尔发出呓语，像是在冰封中做梦。
他梦见了霍峥。
不是躺在IcU里的霍峥，是多年前的霍峥。两人第一次搭档出任务，在边境线上追捕毒贩。霍峥中弹了，血流不止，却还笑着说：“断尘，回去你得请我喝酒。”
他说：“好，等你好了，喝到吐。”
后来霍峥真的喝吐了，抱着马桶骂他不够意思。那是他们为数不多的轻松时刻。
现在霍峥躺在医院里，可能永远醒不来。而他在飞往南极，去做一件可能回不来的事。
“江队。”林曦的声音把他从半梦半醒中拉回，“我们快到了。外面气温零下五十二度，风速三十节。准备降落。”
江断尘睁开眼睛，从舷窗望出去。
一片白。
纯粹、无边无际的白。冰原在晨曦中泛着淡蓝色的光，像另一个星球。没有生命，没有声音，只有风和雪。
飞机在冰面上滑行，最终停在一个临时搭建的营地旁。几顶橙色的帐篷在风雪中摇晃，帐篷外停着几辆雪地车。
舱门打开，寒风瞬间灌入，像刀子刮在脸上。江断尘第一个跳下飞机，脚下是坚硬的水面，踩上去发出嘎吱的声响。
“这里是理事会的前哨站，代号‘零号’。”一个裹着厚重防寒服的男人迎上来，声音透过面罩发闷，“我是站长赵峰。郑局已经交代过了，你们有七十二小时使用权限。七十二小时后，无论你们是否返回，这里都会被废弃。”
“废弃？”林曦皱眉。
“理事会命令。这次行动……是郑局的个人安排，没有正式授权。”赵峰示意他们进帐篷，“所以一旦暴露，这里不能留下任何关联证据。”
帐篷里比外面暖和，但依然寒冷。中央有一个小型柴油取暖器，散发着有限的热量。桌子上摊开着冰下结构图和热熔钻机的操作手册。
“钻机已经预热，随时可以开始。”赵峰指着帐篷外一个巨大的圆柱形设备，“但我要提醒你们，冰下两千米不是游乐场。地热活动带附近可能有甲烷气体聚集，遇到明火会爆炸。而且冰层压力极大，通道如果坍塌，你们会被活埋。”
“我们知道风险。”江断尘说。
“那就祝你们好运。”赵峰递过三个头盔，上面集成了照明、通讯和氧气供应系统，“头盔里有紧急求救信号发射器，但如果你们掉进冰缝或者被埋……基本上没用。”
准备工作在沉默中快速进行。一小时后，三人站在热熔钻机打开的冰洞口。洞口直径一米，深不见底，像通往地狱的井。
“我第一个下去。”江断尘系好安全绳，头盔上的照明灯打开，光束刺破黑暗，“林曦在中间，苏晚晴最后。下降速度保持每秒一米，遇到异常立刻停止。”
他抓住绳索，滑入冰洞。
下降的过程像沉入深海。冰壁在手电光下呈现出奇异的蓝色，层层叠叠的冰纹记录了数万年的气候变迁。偶尔能看到被冻结在冰层里的气泡，那是远古的空气。
深度计显示：五百米。
温度已经降到零下六十度。防寒服的加热系统开到最大，但寒意依然从脚底向上蔓延。江断尘感到肋骨的伤处开始刺痛，像有冰锥在往骨头里钻。
“快了……”脑中的影子突然开口，声音不再模糊，变得清晰，“我能感觉到……它在呼唤我。”
“什么在呼唤你？控制核心？”
“不……是更古老的东西……”影子的声音里有一丝恐惧，“比星门更早被困在这里的东西……”
江断尘心中警觉：“你不是说你是最早的一批吗？”
“我骗了你……”影子低声说，“我不是最早的……在我之前，还有其他的……它们已经……疯了。”
话音刚落，冰层深处传来一阵震动。
不是地震，是某种有节奏的、沉闷的撞击声。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冰下缓慢地……心跳。
“下面有东西！”林曦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压抑的惊恐，“声纳探测显示……冰下两千米处有一个巨大的空洞，里面有……有生物热源！”
“多大的空洞？”江断尘问。
“直径……超过三百米。”林曦的声音在颤抖，“热源数量……至少二十个。体温……零上五度。”
零上五度。在零下六十度的冰层深处，有什么东西维持着零上五度的体温。
“是它们……”影子说，“冰封的守望者……星门的第一个囚徒……”
“它们还活着？”
“以某种方式活着……”影子犹豫了一下，“江断尘，我们可能……犯了一个错误。”
“什么错误？”
“控制核心可能不在空洞之外……而是在空洞里面。要拿到证据……我们必须穿过那些……守望者。”
江断尘停住下降，悬在冰洞中。上方的洞口已经缩成一个微小的光点，下方是无尽的黑暗和心跳般的撞击声。
“苏晚晴，”他问，“你的基因种子有没有感应到什么？”
长时间的沉默。然后，苏晚晴的声音传来，异常平静：“它在……兴奋。像见到了同类。”
“能区分敌意吗？”
“不能。”苏晚晴说，“但它告诉我……下面那些东西……很悲伤。悲伤到……忘记了怎么愤怒。”
悲伤的囚徒。
江断尘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肺部。
“继续下降。”他下令，“但准备武器。林曦，把麻醉弹和闪光弹准备好。如果它们有攻击性，我们可能只有一次机会。”
下降继续。
一千米。
一千五百米。
温度开始回升。地热活动的迹象越来越明显，冰层中出现了细小的水流通道，偶尔有温泉水从侧壁渗出，冒着白色的蒸汽。
心跳声更清晰了。
还有……声音。
不是机械声，不是动物叫声，是……说话声。用人类无法理解的音节，低沉地重复着某种旋律，像一首古老的挽歌。
“它们在唱歌……”影子说，“唱给再也回不去的星星……”
江断尘终于降到了冰洞底部。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冰下空洞，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这里不是黑暗的洞穴，而是……发光的。
空洞的顶部和壁上覆盖着无数细小的发光苔藓，发出柔和的蓝绿色荧光，像地下星空。中央有一个冒着热气的温泉湖，湖水是乳白色的，蒸腾起浓密的雾气。
而湖边，是那些“守望者”。
它们像巨大的、半透明的海葵，固定在冰壁上。每个都有两三米高，柔软的触手在温泉的热气中缓缓摆动。身体内部能看到发光的核心，像心脏一样搏动。
它们的“头”部——如果那算是头——有一张模糊的人脸轮廓。不是完整的人脸，是像融化又凝固的蜡像，五官扭曲变形，但能看出痛苦的表情。
一共有二十三个。
其中一个，比其他的都大，它的脸……有点像沈曼。
“那是第一批的导航员……”影子低声说，“星门开启时，需要导航员引导坐标……它们是最早被骗进来的……被困在这里……几万年了……”
江断尘看着那张扭曲的沈曼的脸，感到一阵窒息。
“它们还能交流吗？”
“试试看。”影子说，“用你的意识……和它们连接。但小心……它们的悲伤会淹没你。”
江断尘走近最大的那个守望者。它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触手摆动得更快了，发出轻柔的、水泡破裂般的声音。
江断尘伸出手，轻轻触碰它的一根触手。
冰冷的，像凝胶，但内部有微弱的电流感。
然后，记忆如洪水般涌入他的意识——
一个年轻女人，穿着不知什么年代的探险服，站在冰面上，兴奋地报告：“我们发现了一个未知文明的遗迹！这里有完整的星图！”
她走进星门，以为自己是开拓者。
然后，被困住。
漫长的岁月里，身体被原生质改造，意识被冻结在冰层深处。她看着自己一点点失去人形，看着后来者一个个被骗进来，变成新的守望者。
她试过反抗，试过自杀，但原生质不让她死。它需要她的意识作为星门的“锚点”，需要她的痛苦作为诱饵的“香气”。
她唯一的安慰，是偶尔会有像沈曼这样的人类，误打误撞进入这里。她会用残留的意识影响他们，在他们脑海里植入星门的坐标，希望他们能……找到关闭它的方法。
但沈曼误解了。沈曼以为她在求救，以为星门是通道。
于是悲剧继续。
记忆结束时，江断尘跪倒在地，剧烈喘息。泪水在他脸上结冰，不是因为悲伤，是因为那种深不见底的绝望，几乎压垮了他的意识。
“你看到了？”影子的声音也带着痛苦，“这就是我们的命运……永恒的囚禁……永恒的欺骗……”
江断尘抬起头，看着那张扭曲的沈曼的脸。
“控制核心……在哪里？”他用意识问。
一张星图在他脑海中展开。不是星空，是地下结构图——空洞深处，温泉湖底，有一个金属构造物，那是星门的“控制终端”，也是所有守望者意识的连接点。
要拿到证据，必须进入湖底。
“湖有多深？”江断尘问影子。
“三十米……但水温很高，超过七十度。而且……湖里有东西。”
“什么东西？”
“原生质的……幼体。它们靠温泉的热量生长，把守望者当作……孵化器。”
江断尘明白了。这是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星门是陷阱，守望者是诱饵，原生质幼体是寄生者。而控制核心，是这个系统的中枢。
“我们必须下去。”他站起来，对林曦和苏晚晴说，“控制核心在湖底。但湖里有原生质幼体，可能有攻击性。”
“怎么下去？”林曦看着冒着热气的湖水，“水温太高，我们的装备撑不了多久。”
“用冷却剂。”苏晚晴从背包里取出几个金属罐，“郑局准备的，说是紧急情况用。喷洒在防寒服表面，可以形成隔热层，但只能维持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下潜，找到控制核心，取数据，上浮。
江断尘看向那些守望者。它们似乎明白了他们的意图，开始有节奏地摆动触手，像是在……鼓励？
不，是在告别。
最大的那个守望者，那张扭曲的沈曼的脸，忽然流下了两行淡蓝色的眼泪。
眼泪滴在冰面上，融出两个小坑。
“她说……谢谢……”影子翻译，“谢谢你来……结束这一切……”
江断尘点点头，然后开始喷洒冷却剂。
三人跳入温泉湖。
热水瞬间包裹全身，即使有冷却剂，也能感觉到炽热。头盔的照明灯在水下只能照出几米远，周围是乳白色的混沌。
江断尘按照脑海中的星图向下潜。林曦和苏晚晴跟在后面，警惕地观察四周。
很快，他们看到了原生质幼体。
像水母，但更小，全身透明，只有核心发着微弱的蓝光。它们成群结队地在水中漂浮，像一片发光的云。当三人靠近时，云团散开，让出一条路。
“它们……在让我们过去？”林曦惊讶。
“它们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影子说，“它们也……想结束。”
湖底出现在视野中。
一个巨大的、金属材质的圆盘，直径约十米，表面刻满了无法理解的符号。圆盘中心有一个凹陷，形状……和薇薇胸口的晶体一模一样。
“那就是控制核心。”江断尘游过去，手按在圆盘上。
触感不是金属，是某种温热的生物材质。圆盘感应到他的触碰，表面的符号开始发光，一个接一个亮起蓝光。
然后，一个全息投影出现在水中。
是一个星图。但不是常见的星座图，是……一张“监狱分布图”。地球被标记为“37号收容站”，旁边标注着：
“该区域磁场异常，适合长期囚禁意识体。已投放诱导信标（代号：原生质），预计捕获效率：每千年3-5个意识体。当前收容数：24。容量：100。”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注意：收容体可能产生自我欺骗行为（如虚构‘回家’概念），此为正常心理防御机制，无需干预。”
江断尘感到一股寒意，比冰水更冷。
地球是一个监狱。星门是监狱的传送门。原生质是狱卒放的诱饵。而所有被骗来的意识体，包括影子，包括守望者，都是……囚犯。
人类，只是不小心住在了监狱星球上的原住民。
“录像。”他对林曦说，“全部录下来。”
林曦已经打开了头盔摄像头。苏晚晴在扫描圆盘上的数据接口，试图直接下载存储信息。
但就在这时，圆盘突然震动起来。
那些发光的符号开始快速旋转，全息投影闪烁不定。一个冰冷、非人的声音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越狱企图。启动清除程序。”
湖底的沙土突然翻涌，几十条粗大的触手从泥沙中伸出，每条触手末端都有一个发光的晶体，像眼睛。
原生质幼体们发出惊恐的“嘶嘶”声，四散逃窜。
“快走！”影子大喊，“那是守卫！星门的守卫！”
江断尘抓住圆盘边缘，用力一拉——一块巴掌大的存储模块被扯了下来。几乎是同时，一条触手抽向他刚才所在的位置，击碎了圆盘的一角。
“撤！”他下令。
三人全力上浮。触手在后面紧追不舍，像一条条发光的巨蟒。温泉湖的水被搅得浑浊，能见度几乎为零。
林曦扔出一枚闪光弹。强光在水下炸开，触手们动作一滞。他们趁机拉开距离。
离水面还有十米。
氧气警告响起——冷却剂消耗过快，导致氧气供应系统过载。
五米。
一条触手缠住了苏晚晴的脚踝。她挣扎，但触手的力量极大，把她往下拖。
江断尘拔出潜水刀，转身下潜，一刀斩断触手。蓝色的血液在水中弥散，像墨水。
三米。
水面就在眼前。
他们冲出水面，大口呼吸。湖边的守望者们发出尖锐的鸣叫，触手疯狂摆动，像是在……欢呼？
不，是在警告。
江断尘回头，看到湖中心形成了一个漩涡。所有的触手缩回湖底，然后，整个圆盘开始上升。
控制核心要浮出水面了。
“跑！”他拉着苏晚晴和林曦冲向冰洞入口。
刚抓住绳索，湖面炸开。
巨大的金属圆盘完全浮出水面，悬浮在温泉湖上方。圆盘底部伸出更多的触手，每一条都像摩天大楼那么粗。圆盘中心的凹陷处，睁开了一只眼睛。
一只巨大的、纯黑色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无尽的深渊。
“清除……”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不是在他们脑中，是在整个空洞里回荡，“清除所有知情者……”
圆盘转向他们，眼睛锁定了江断尘手中的存储模块。
“归还……核心数据……”
“别管它！上去！”江断尘推着林曦和苏晚晴上绳索。
但圆盘的速度更快。一条触手如闪电般射来，卷向江断尘。
就在即将被抓住的瞬间，湖边的守望者们动了。
二十三个半透明的巨物，用尽最后的力量，扑向圆盘。它们的触手缠绕住圆盘的触手，身体挡在江断尘和圆盘之间。
最大的那个守望者，那张扭曲的沈曼的脸，回头看了江断尘一眼。
眼神里没有痛苦，没有绝望，只有……平静。
“走……”一个温柔的女声在江断尘脑海中响起，“告诉外面的人……别再来了……”
然后，所有守望者的身体开始发光。
越来越亮，像二十三个小太阳。
“自毁程序启动……”影子的声音在颤抖，“它们在燃烧自己的意识……引发能量爆炸……给星门守卫造成最大伤害……”
江断尘明白了。这是守望者们等待了几万年的时刻——一个可以结束一切的机会。
“走！”他对林曦和苏晚晴吼。
三人用最快速度上攀。下方，光芒已经亮到无法直视。
然后是爆炸。
没有声音，因为是在冰下。但冲击波从下方传来，整个冰洞剧烈震动，冰壁出现无数裂缝。碎冰如雨般落下。
他们拼命向上爬，身后的冰洞在坍塌。
一百米。
三百米。
五百米。
当他们终于冲出冰洞口，滚到冰面上时，下方的空洞彻底崩塌了。冰面塌陷出一个直径数百米的巨坑，温泉湖的水喷涌而出，在零下五十度的空气中瞬间凝结成白色的蒸汽云。
赵峰跑过来，脸色苍白：“下面发生了什么？！”
江断尘没回答，只是紧紧握着手中的存储模块。里面是所有证据：地球是监狱，星门是陷阱，人类住在囚笼里而不自知。
还有那些守望者最后的影像——二十三个燃烧的意识，用自我毁灭换来他们的逃生。
他看向天空。南极的极光正在天边舞动，绿色的光带像某种无声的哀歌。
“它们……自由了……”脑中的影子轻声说，“虽然是以这种方式……”
“你也想自由吗？”江断尘问。
影子沉默了很长时间。
“等证据公开后……”它最终说，“等我确定……再也不会有人被骗进来后……是的。我想结束。”
江断尘点头。
他站起来，看着手中那个小小的存储模块。这里面装着的真相，足以颠覆人类对宇宙的认知，也足以摧毁理事会第七席的野心。
但现在，他得先活着离开南极，活着把证据带回去。
“准备返航。”他对赵峰说，“我们必须赶在听证会开始前，把证据传给该看的人。”
赵峰看着那个还在冒蒸汽的巨坑，又看看江断尘手里的东西，最终点了点头。
“飞机已经准备好了。但理事会可能已经察觉，返程路上……可能不会太平。”
江断尘看向北方，那里是文明世界的方向。
“那就让他们来吧。”他说。
脑中的影子轻声附和：
“是啊……让他们来吧。”
在经历了数万年的囚禁和欺骗后，一场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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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