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零时交锋
黑暗的管道仿佛没有尽头，只有两人粗重的喘息和脚步的回响。身后追兵的嘈杂声和犬吠时远时近，像跗骨之蛆。霍峥的左臂每一次摆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冷汗浸湿了他的鬓角，但他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依靠着江断尘的搀扶和自身强大的意志力向前移动。
江断尘能清晰地感受到霍峥身体的颤抖和逐渐加重的分量，他的心也随着那压抑的喘息一点点收紧。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坚持住，接应点就在前面。”江断尘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在这绝望的黑暗中注入一丝力量。他架着霍峥，几乎是半拖半抱地向前挪动。
终于，前方透来一丝微弱的光亮，是月光。管道的出口到了，外面是一片杂草丛生的河滩地，远处隐约能看到约定接应的公路桥墩的轮廓。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冲出管道的瞬间，一道刺眼的探照灯光柱猛地扫了过来，死死锁定了出口！
“发现目标！在河边！”扩音器的声音在夜空中炸响。
暴露了！对方竟然预判了他们的撤退路线，在这里设下了第二道封锁线！
“退回管道！”江断尘当机立断，拉着霍峥猛地向后缩回阴影里。几乎同时，密集的子弹如同冰雹般倾泻在管道出口附近，打得泥土飞溅，碎石乱崩。
退路被堵死，后有追兵，前有埋伏。他们被彻底困在了这段不足五十米的废弃管道里！
“妈的！”江断尘低骂一声，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他迅速观察着管道内部，寻找着可能的机会。管道上方有几个破损的缺口，但太小，无法通过。
霍峥靠在冰冷的管壁上，剧烈地喘息着，失血带来的眩晕感一阵阵袭来。他看了一眼外面晃动的光影和越来越近的搜索声，又看了看身旁紧绷着下颌、眼神却依旧燃烧着不屈火焰的江断尘。
“断尘……”霍峥的声音嘶哑，“东西……不能落在他们手里……”他指的是那块金属密钥。
江断尘猛地看向他，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霍峥是想让他想办法独自突围，带着密钥离开！
“不可能！”江断尘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眼神凶狠，“要走一起走！”
他快速从战术背包里掏出最后两枚烟雾弹，拉开拉环，奋力向管道前后两个方向扔去！
“嗤——”
浓密的白色烟雾迅速弥漫开来，遮蔽了视线。
“走！”趁着烟雾的掩护，江断尘不再选择后退或前进，而是猛地用肩膀撞向管道侧壁一处看似锈蚀严重的地方！
“砰！”一声闷响，那块锈蚀的金属板竟然被他硬生生撞开了一个缺口！外面是陡峭的河堤和下方流淌的漆黑河水！
这是他们之前勘察时注意到，但认为风险过高而未列入主要方案的备用路线——跳河！
“跳！”江断尘没有丝毫犹豫，拉着霍峥，纵身从缺口跃下！
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他们，刺骨的寒意如同千万根钢针扎进身体。霍峥受伤的左臂接触到河水，剧痛让他几乎昏厥，呛了好几口水。江断尘死死抓着他的衣领，奋力向上浮起。
探照灯光在河面上疯狂扫射，子弹打入水中，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江断尘拖着意识有些模糊的霍峥，凭借强大的体能和意志，顺着冰冷的河水向下游漂去，尽可能利用河岸的阴影躲避追踪。
不知过了多久，枪声和灯光渐渐远去。江断尘拖着霍峥，艰难地爬上了对岸一处长满灌木的滩涂。两人都浑身湿透，狼狈不堪，躺在冰冷的泥地上，只剩下剧烈喘息的力气。
霍峥的左臂伤口被河水浸泡，情况更加糟糕，鲜血混着泥水不断渗出，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冻得发紫，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江断尘挣扎着坐起身，检查霍峥的伤势，心沉到了谷底。必须立刻得到救治！
他掏出防水袋里的通讯器，尝试联系林曦。信号极其微弱，断断续续。
“……林曦……听到吗？我们……脱困……霍队重伤……需要紧急医疗支援……位置……”他报出了大致的坐标。
“……收到……江队……坚持住……支援……马上……”林曦的声音夹杂着强烈的干扰，但那份焦急清晰可辨。
结束了通讯，江断尘脱下自己湿透的外套，盖在浑身发抖的霍峥身上，然后将他紧紧抱在怀里，试图用体温为他驱散一些寒意。
“坚持住……霍峥……听到没有？支援马上就来了……”江断尘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一遍遍在霍峥耳边说着。
霍峥半阖着眼，模糊的视线里是江断尘写满担忧和坚毅的脸。他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时间在等待中变得无比煎熬。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江断尘紧紧握着那块从消防栓下取出的、冰冷的金属片，感受着怀中之人逐渐微弱的呼吸和心跳，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他。
他不能失去他。绝对不能。
远处，终于传来了由远及近的、熟悉的警笛声，如同天籁。
当救援人员找到他们时，江断尘依旧保持着紧紧抱住霍峥的姿势，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塑。他的眼神在看到医护人员的那一刻，才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救他……”这是他失去意识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指挥中心内，时针指向了午夜十二点。
郑国锋脸色铁青，拿着那份早已拟好的专案组解散通知，正准备签字。
就在这时，指挥中心的门被猛地推开，林曦拿着一个平板电脑，不顾一切地冲了进来，脸上带着极度激动和疲惫交织的红晕。
“郑局！不能解散！我们……我们拿到了！”
郑国锋的动作顿住，皱眉看向她。
林曦将平板电脑放到他面前，屏幕上显示着一段刚刚破译出来的、来自那块金属密钥的信息。信息很短，却石破天惊：
「密钥确认。‘牧羊人’沈雨眠。证据库坐标：x-73,Y-19，‘深渊’底层日志，‘播种者’激活名单，张明远指令记录……全部在此。请求紧急救援，位置：心桥地下b7……」
同时，平板上还显示了周凛刚刚恢复的、沈雨眠在“心桥”内部网络留下的最后访问记录——她不仅留下了密钥和证据库坐标，更在系统底层植入了一个定位信标和自毁程序的触发条件！
铁证！这才是郑国锋一直要求的，能直接抓人的、无可辩驳的铁证！
郑国锋看着屏幕上那一条条触目惊心的条目，拿着笔的手僵在了半空，脸色变幻不定。
专案组，在最后一刻，起死回生。
而此刻，在医院抢救室外的长椅上，江断尘在短暂的昏迷后醒来，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挣扎着看向抢救室那扇紧闭的门。密钥和证据固然重要，但此刻，他心中唯一的念头，只有那个为他挡下子弹、与他一同坠入冰河的男人。
黑夜尚未过去，但最深的黑暗，似乎已经被他们甩在了身后。真正的较量，随着黎明的到来，即将展开。
（第三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