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黎明之前
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而冰冷,消毒水的气味无孔不入。江断尘靠在抢救室外的长椅上,湿透的衣服已被换下,但河水的寒意似乎仍渗透在骨髓里。他左肩有一处子弹擦伤,经过简单处理已无大碍,但精神的疲惫和内心的焦灼让他看起来异常憔悴。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抢救室门上那盏刺眼的红灯,每一次心跳都仿佛与那灯光的闪烁同步。霍峥被推进去已经超过两个小时,期间没有任何消息传出。那苍白失血的面容,微弱起伏的胸膛,以及冰冷河水中紧紧抓住他衣领的感觉,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
林曦和周凛在拿到密钥和证据坐标后,已经第一时间向郑国锋汇报,并开始部署下一步行动。指挥中心那边想必正忙得不可开交,但他此刻的世界,仿佛只剩下这条空旷的走廊和这扇紧闭的门。
脚步声由远及近,是林曦匆匆赶来,她脸上带着彻夜未眠的疲惫,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江队,”她压低声音,语气急促却带着振奋,“郑局已经下令,暂停解散专案组,所有资源向我们倾斜!技术队正在全力破解沈雨眠留下的证据库坐标,周凛带人已经封锁了‘心桥科技’周边区域,只等坐标确认和搜查令下来,就能立刻行动!”
江断尘缓缓抬起头,声音沙哑:“霍峥怎么样?”
林曦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道:“医生还没出来,但……但一定会没事的!霍队他那么强……”
她的话没能带来多少安慰。江断尘重新将目光投向抢救室的门,沉默了片刻,才问道:“证据库……确定位置了吗?”
“坐标解析出来了!就在‘心桥科技’研发中心地下七层,一个物理隔绝的独立服务器机房!沈雨眠留下的后门程序还在运行,我们可以绕过他们的主防御系统直接进入!”林曦语速很快,“郑局已经协调了特警队和网络技术专家,准备联合行动。只要拿到服务器里的数据,张明远和新月组织的核心罪证就能大白于天下!”
这无疑是决定性的突破。沈雨眠这位“牧羊人”,在最后关头,用自己被困的代价,为他们打开了通往胜利的大门。
然而,江断尘的脸上却看不到太多喜悦。他看了一眼林曦,沉声道:“行动的时候,算我一个。”
“江队,你的伤……”
“皮外伤,不碍事。”江断尘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霍峥不在,前线不能缺人。而且……”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有些账,得亲自去算。”
他指的是张明远,指的是新月组织,是他们让霍峥此刻生死未卜地躺在里面。
林曦看着江断尘眼中那压抑不住的冰冷火焰,知道劝不动,只能点了点头:“好,我去安排。你……先休息一下,有霍队的消息我立刻通知你。”
林曦离开后,走廊再次恢复了死寂。江断尘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脑海中却纷乱如麻。父亲的遗志、妹妹的遭遇、霍峥的重伤、沈雨眠的被困……所有的一切,都像沉重的锁链缠绕着他,推动着他必须走下去,直到彻底粉碎那个隐藏在阴影中的组织。
不知又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终于“咔哒”一声开了。
一名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浓重的疲惫。
江断尘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快,眼前一阵发黑,他稳住身形,快步上前,喉咙发紧,竟一时问不出话。
医生看了他一眼,摘下口罩,语气带着如释重负的平稳:“手术很成功。子弹取出来了,没有伤到主要血管和神经,但失血过多,左臂肱骨有骨裂,加上低温浸泡,感染风险很高。现在还在昏迷,需要送IcU观察二十四小时。如果他能熬过这二十四小时,不发生严重感染和并发症,命就算保住了。”
保住了……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赦令,瞬间抽走了江断尘全身的力气,他踉跄了一下,扶住墙壁才没有倒下。巨大的庆幸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谢谢……谢谢医生……”他声音干涩地道谢。
医生点了点头:“病人身体素质很好,这是他能撑过来的关键。你去办理一下手续,暂时还不能探视。”
看着医生离开的背影,又看了一眼缓缓推出来的、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面罩、脸色依旧苍白但生命体征趋于平稳的霍峥,江断尘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稍微松弛了一些。
他跟着护士办理了手续,站在IcU的玻璃窗外,看着里面那个安静沉睡的身影。各种仪器发出的微弱光芒映在霍峥脸上,勾勒出他冷硬却此刻显得异常脆弱的轮廓。
江断尘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着冰冷的玻璃,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
“等着我。”他对着玻璃窗里的人,无声地说道,“等我回来。”
说完,他毅然转身,离开了医院。晨光熹微,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一场酝酿已久的最终风暴,也即将随着这黎明一同降临。
他坐进车里,看了一眼副驾驶空着的位置,然后发动汽车,朝着市局方向疾驰而去。疲惫和伤痛依然存在,但一种更加坚定、更加冷冽的力量,在他心中凝聚。
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第三十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