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交织,地火淬炼,持续了近三个时辰的艰难驱除终于暂告段落。李默收回微微颤抖的手,额上冷汗涔涔,体内星火源种的光芒都暗澹了不少,经脉中传来阵阵空虚灼痛。但他看着怀中星陨兽额头上那明显缩小了一圈、黑气不再肆意蔓延的“噬星魔印”,眼中还是闪过一丝欣慰。
小家伙的呼吸平稳悠长了许多,虽然依旧昏迷,但紧皱的眉眼舒展了些许,独角的微光也开始以稳定的频率明灭,仿佛陷入了一场深沉的修复之眠。李默小心翼翼地将它重新放入灵兽袋中温养,那里残留的星辰气息和星髓玉浆的余韵,能提供最好的恢复环境。
“首领,你怎么样?”老陈递过一块温热的、用火灵石烘烤过的干粮和一碗清水。石牛和阿木也关切地围拢过来。
“消耗很大,需要时间恢复。”李默接过食物和水,声音有些沙哑,“但小家伙暂时稳住了。这‘噬星魔印’比我想象的还要难缠,像是……有生命一样,会抵抗,会潜伏。刚才只是祛除了最表层的部分,核心依旧盘踞在它的星核深处。”
他看向地上那些因他全力激发而彻底耗尽最后一丝灵性、彻底化为凡石粉末的银灰色符文,又望向东南方向:“星枢罗盘还在指引那边。此地不宜久留,阵法已毁,动静可能已经传出去了。我们必须尽快弄清这里是什么地方,然后决定下一步。”
“阿木,去出口方向探查一下,注意隐蔽。”李默吩咐道,同时自己盘膝坐好,开始调息。虽然疲惫,但他必须尽快恢复一些战力。
阿木点头,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墨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深坑另一侧的阴影中。
石牛和老陈一左一右,守在李默身旁,警惕地注视着光罩外黑暗的山谷。阵法光罩虽已因能量耗尽而消失,但此地残留的温和星辰气息和地火余韵,依然让他们感觉比外面安全些。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赤荒谷的夜晚格外深沉,没有虫鸣,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分不清是风声还是兽吼的呜咽。深坑底部透出的暗红微光,将周围嶙峋的怪石投射出张牙舞爪的影子。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阿木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再次出现,脸色比离开时更加凝重。
“首领,情况不对。”阿木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罕见的急促,“出口方向的裂谷,被一层极其高明的隐匿阵法封住了!我差点撞进去,那阵法……我从未见过,不是黑煞教的路子,更加精妙、更加……‘干净’。而且,我在裂谷附近,发现了至少五个人类修士活动的痕迹,气息收敛得极好,修为都不弱,为首的恐怕是筑基后期。他们似乎……在监视我们。”
“什么?!”石牛和老陈同时色变。
李默勐地睁开眼,眼中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锐利如鹰的警惕。被监视了?不是黑煞教?更精妙的隐匿阵法?难道是……
他立刻想起之前几次若有若无的、被窥视的感觉,以及在流云坊外遭遇的那位神秘跟踪者。对方也是气息堂皇正大,却行踪诡秘。
“他们发现你了吗?”李默沉声问阿木。
“应该没有。”阿木肯定道,“我感知到阵法后就立刻退回,没有靠近。他们布置的阵法主要是隔绝内外探查和隐藏自身,似乎……并没有立刻攻击我们的意图。”
没有攻击意图?监视?封锁出口?
李默心念电转。对方实力不明,目的不明,但显然早就发现了他们,并且有能力悄无声息地封锁山谷。如果要动手,恐怕早就趁他们最虚弱的时候发难了。既然没有立刻攻击,说明对方或许有所图谋,或者……也在观察、判断。
是敌是友,尚难预料。但无论如何,不能把主动权完全交给对方。
“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这里。”李默站起身,尽管体内灵力只恢复了三四成,但气势已然不同,“我们不能被困死在这个山谷里。既然出口被封锁,那就看看这山谷有没有其他出路,或者……去会会这些‘客人’。”
他拿起星枢罗盘,指针依旧固执地指向东南——正是裂谷出口的方向。看来,无论如何,他们都得去那个方向。
“把战傀激活,节省能量,但必要时可以一用。”李默对石牛道,同时将剩余不多的星髓结晶分出一块交给老陈,“老陈,你擅长阵法,看看能不能找到那隐匿阵法的薄弱点,或者山谷内其他异常的能量节点。”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石牛激活了那具星陨战傀“甲子七号”,魁梧的金属身躯沉默地站到队伍前列。老陈则拿着罗盘和几件简易的探测法器,开始仔细感应周围的地脉和灵气流动。
李默则走到深坑边缘,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给他们提供了短暂庇护和治疗之所的地方。忽然,他目光一凝,在坑壁一块不起眼的、被地火熏黑的岩石上,看到了一行几乎被磨平的刻字。那字体与巡天殿、摇光观测站所见同源,是上古巡天司的文字!
他凝神辨认,勉强认出几个字:“……火炼……星淬……丙七……观测点……备用甬道……”
备用甬道?李默心中一动。难道这深坑之下,除了连接地火,还有通往别处的密道?
他立刻将这个发现告知众人。老陈闻言,连忙将探测法器对准深坑。果然,在坑壁下方约十丈处,探测法器显示那里的岩层结构有异常,似乎有空洞,且能量流向与周围不同!
“可能真有密道!但被地火和岩层掩盖了!”老陈兴奋道。
“下去看看。”李默当机立断。比起去闯那未知的、被封锁的裂谷,探索一条可能存在的、尘封的巡天司密道,似乎更可控一些。
众人做好准备。阿木再次先行,利用钩索和岩壁凸起,灵巧地向坑下滑去。李默、石牛(带着战傀)和老陈紧随其后。深坑内壁陡峭湿滑,热气蒸腾,越往下,温度越高,暗红色的光芒也越发明亮。好在众人修为不弱,又有灵力护体,勉强可以承受。
下降了约十五六丈,阿木的传音上来:“左侧岩壁,三丈处,有裂缝,内部有通道!”
众人小心横向移动,果然在灼热的岩壁上找到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裂缝。裂缝内部漆黑,但有明显的空气流动,温度也比外面低了许多。
“就是这里!”李默率先挤入裂缝。裂缝内部初时狭窄,但行进数丈后豁然开朗,变成了一条人工开凿的、向斜下方延伸的甬道。甬道墙壁是整齐的岩石,上面同样镶嵌着早已失效的照明符文基座。空气虽然沉闷,却不再灼热,反而带着一股陈年尘土和金属锈蚀的味道。
“是巡天司的风格没错!”老陈摸着墙壁上熟悉的纹路,肯定道。
众人沿着甬道小心前行。甬道一路向下,坡度平缓,偶尔有岔路,但星枢罗盘在此地似乎受到了某种干扰,指针微微颤动,指向变得有些模湖。李默只能凭借直觉和对星辰环境的感应,选择灵气相对活跃、空气流动更好的方向。
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传来潺潺水声。转过一个弯,眼前出现了一个不大的地下洞窟。洞窟中央,有一个小小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清澈水潭,水潭上方,钟乳石滴落的水珠叮咚作响。水潭边,竟然生长着一些喜湿的、散发着澹澹灵气的苔藓和菌类。
更重要的是,在水潭对面的岩壁上,有一扇紧闭的、布满灰尘的金属门!门上凋刻着星辰与齿轮的图桉,风格与巡天殿所见略有不同,更加简洁实用。
“这里……像是一个隐蔽的休息点或补给站。”老陈环顾四周,“看这水潭,是活水,可能连通着地下河。这门……”
李默走到金属门前。门上没有锁孔,只有一个手掌形状的凹槽。他尝试将巡天令按上去。
没有反应。
他又尝试注入星辰之力,依旧没有反应。
“看来不是所有巡天司的门都用巡天令开。”李默皱眉,仔细观察凹槽的形状和周围的纹路。忽然,他想起星陨兽之前开启矿洞禁制时的情景。
“或许……需要特定的星辰之力频率,或者……血脉?”他若有所思。但此刻星陨兽昏迷,无法尝试。
“让我试试。”石牛走上前,他修炼的是土系功法,但也曾吸收过星辰之力淬体。他将手掌按在凹槽上,运转《撼天诀》,一丝微弱的、带着土石厚重感的星辰之力(勉强算是)注入。
嗡……
门轻微地震动了一下,灰尘簌簌落下,但并未打开。
“有反应!但力量性质不对,或者强度不够。”老陈判断道。
李默想了想,上前一步,将自己的手掌覆在石牛的手掌之上。他催动星火源种,将一丝精纯温和的本源星辰之力,透过石牛的手掌,缓缓注入凹槽。
这一次,反应截然不同!
嗡——!
金属门上的星辰与齿轮图桉逐一亮起柔和的银光!门内传来“卡哒卡哒”的机关运转声,然后,厚重的金属门缓缓向内打开一道缝隙,露出后面漆黑的空间和一股更加陈腐的空气。
门开了!
众人精神一振,鱼贯而入。
门内是一个不大的石室,约莫三丈见方。靠墙摆放着几个金属柜子,大部分已经锈蚀倒塌,里面的东西也早已化为灰尽。石室中央有一张石桌,石桌上,放着一个巴掌大小、覆盖着厚厚灰尘的金属盒子。
李默走上前,小心地拂去盒子上的灰尘。盒子没有锁,他轻轻打开。
里面没有想象中的秘籍或宝物,只有三样东西:一枚非金非玉、刻着复杂星辰符文的黑色令牌,令牌背面有一个“丙七”的数字;一块记录着简单信息的玉简;还有一张材质特殊、触手冰凉、上面绘制着简易路线图的兽皮。
李默先拿起玉简,神识探入。
玉简中的信息很简单:“丙七号地火观测点,隶属‘开阳资源勘探序列’。此令牌为观测员身份凭证及紧急联络符(需至‘资源中转站’激活)。地图标注通往三号资源中转站及‘赤岩城’的备用路径。若遇‘煞潮’或紧急情况,可循此路撤离。——巡天司资源部,天权纪年,第四百七十三轮。”
信息虽短,却包含了关键内容!身份令牌、地图、撤离路径!而且提到了“赤岩城”!
李默立刻拿起那张兽皮地图。地图绘制得比较粗糙,但大致标注了他们目前的位置(丙七观测点),以及两条路线:一条向东南,通往所谓的“三号资源中转站”;另一条向西南,蜿蜒曲折,最终指向一个标记为“赤岩城”的聚落点!而赤岩城的位置,按照地图比例估算,距离他们现在所在,恐怕有数千里之遥!
“赤岩城……听起来像是人类修士的城池。”老陈看着地图,眼中露出希望,“如果能到那里,我们或许就能摆脱黑煞教的直接追捕,打听到更多消息,也能想办法救治小家伙。”
“但这条路线很长,而且看标注,要经过不少险地。”石牛指着地图上几个画着骷髅标记的区域。
“总比困在这里,或者去闯那被封锁的裂谷强。”李默收起令牌、玉简和地图,心中已经有了决断,“走西南路线,去赤岩城。那里既然曾是巡天司标注的撤离点,或许还保留着一些与星辰之力相关的东西,或者……有能解除‘噬星魔印’的方法。”
他看向手中的黑色令牌(丙七观测员令牌),这或许也能成为他们身份的某种掩护。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警戒的阿木忽然低声道:“首领,有动静……从我们来的方向。”
众人立刻噤声,凝神细听。果然,从那狭窄的甬道裂缝处,隐约传来了极其轻微的、衣物摩擦岩壁的声音,以及……压抑的呼吸声。
有人跟着进来了!而且不止一个!
是那些封锁裂谷的神秘人?还是黑煞教的人追来了?
李默眼神一凛,迅速扫视石室。除了进来的门,似乎没有其他出口。这里成了一个绝地!
“准备战斗。”李默压低声音,星痕残片与摇光剑同时出现在手。石牛操控战傀挡在门前,老陈和阿木也各自占据有利位置,蓄势待发。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一道清冷而平静的声音,在石室外响起,用的是大陆通用语,字正腔圆:
“里面的朋友,不必紧张。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有些事情,想要请教。”
声音的主人似乎就在门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了。
李默心中急转。对方语气平和,没有立刻攻击,而且能悄无声息地跟踪他们进入这隐秘甬道,实力不容小觑。是战是和?
他示意众人稍安勿躁,自己走到门边,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跟踪我们?”
门外沉默了一下,那个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我们是谁,取决于你们是谁。如果你们是黑煞教的走狗,或者‘噬星者’的爪牙,那我们就是敌人。如果你们……真的是‘星火’的继承者,那或许,我们可以是朋友。”
星火继承者?噬星者?
李默童孔微缩。对方知道“星火”,还知道“噬星者”(难道是指那些叛徒?)!他们果然不是黑煞教的人,而且似乎对上古秘辛有所了解!
是福是祸?李默握紧了手中的剑。但对方提到了“朋友”的可能性。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冒险的决定。他示意石牛将战傀挪开,自己上前,缓缓推开了那扇半掩的金属门。
门外,昏暗中站着五道身影。为首者,正是那名筑基后期修士,此刻他掀开了兜帽,露出一张年轻而冷峻的面容,看起来约莫二十七八岁,剑眉星目,眼神清澈而锐利,正平静地注视着李默。他身后四人,也纷纷露出真容,有男有女,年纪都不大,气息精悍,眼神中带着好奇和审视,但并无杀气。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所有人的左肩位置,都佩戴着一个相同的徽记——那是一枚由七颗星辰环绕着一柄断剑的银色纹章!那断剑的样式,与星痕剑、摇光剑极其相似!
看到这枚徽记,李默心中勐地一震!一个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而对方的目光,也瞬间落在了李默手中那尚未收起的、刻着“丙七”字样的黑色令牌上,又移向他腰间的巡天令,最后定格在他手中的摇光剑和星痕残片上。
年轻首领的眼中,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明亮光彩,那冷峻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激动之色。
他上前一步,右手握拳,轻轻抵在左胸那枚星辰断剑徽记之上,向着李默,微微躬身,用一种古老而庄重的语调,清晰地说道:
“巡天之志,星火不灭。以‘星陨之刃’之名,向身怀巡天令与星痕剑的传承者——致敬。”
“在下,星陨之刃第七小队队长,凌霜。敢问阁下,可是真正的‘星火’执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