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刃”二字,如同两道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谢凌云的双眼,瞬间冻结了他全身的血液。他握着那本账册的手剧烈颤抖起来,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脸色在昏暗的烛光下褪尽血色,变得惨白如纸,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生机。
父亲……谢锋……那个在他记忆中威严、强大、曾教导他忠君爱国、守护北疆的父亲……竟然是幽冥殿的核心成员?代号“锋刃”?!这怎么可能?!
无数过往的片段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父亲对幽冥殿某些行动的默许甚至纵容;他对北疆某些异动的诡异态度;他书房中那些来历不明的密件;还有……鬼哭岭事件后他那暧昧不明的反应和突然回府……一切原本模糊的疑点,在此刻,都被这铁证如山的两个字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绝望的真相!
不是合作,不是利用,而是……同流合污!甚至可能是……主导者!
“噗——”急怒攻心之下,谢凌云再也压制不住翻腾的气血,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踉跄后退,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站稳。那双总是带着慵懒或锐利的眸子,此刻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被至亲背叛的巨大痛苦,以及一种近乎崩溃的茫然。
“世子爷!”阿厉和众死士见状大惊,连忙上前搀扶。
沈清尘(云青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万万没想到,查到最后,竟然揪出了镇北侯谢锋!看着谢凌云那瞬间垮塌下去的背影和溢满痛苦的侧脸,沈清尘心中五味杂陈。他深知被至亲背叛是何等滋味,前世国破家亡的痛楚瞬间涌上心头,让他对此刻的谢凌云产生了一丝同病相怜的悸动。
但他迅速压下情绪,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他快步上前,扶住谢凌云的另一只手臂,一股精纯的玄阴真气悄然度入,帮他稳住紊乱的气息,低声道:“世子爷,冷静!此刻绝不能自乱阵脚!”
谢凌云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沈清尘,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石摩擦:“冷静?你叫我如何冷静?!那是我的父亲!镇北侯!他……他竟然……”后面的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那是一种信仰崩塌的绝望。
沈清尘迎着他痛苦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坚定,一字一顿道:“正因他是你的父亲,是镇北侯,此事才更需冷静!若他真与幽冥殿勾结至此,所图必然惊天!此刻我们身在虎穴,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他的话如同冰水浇头,让谢凌云激荡的情绪稍稍平复。是啊,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母亲还中毒昏迷,幽冥殿的阴谋仍在继续,黑风峪的“圣血”计划迫在眉睫……而他的父亲,很可能就是这一切的幕后推手之一!
巨大的痛苦和压力,反而激起了谢凌云骨子里的坚韧与狠厉。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翻涌的情绪压入心底最深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锐利,只是那冰冷之下,是再也无法融化的寒渊。
他推开沈清尘和阿厉的搀扶,站直身体,抹去嘴角的血迹,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清理现场,将所有证据带走,不留任何痕迹。这个据点,毁了。”
“是!”阿厉等人凛然应命,立刻行动起来,泼洒化尸水,销毁文件副本,布置成江湖仇杀后纵火焚毁的假象。
谢凌云则亲自将那份记载着“锋刃”代号的账册核心几页撕下,贴身藏好,将其余部分投入即将燃起的火焰中。他看向沈清尘,目光复杂难明:“今日之事,出我之口,入你之耳,绝不可对外泄露半分。”
沈清尘郑重点头:“青黛明白轻重。”他知道,这个秘密一旦泄露,不仅谢凌云将身败名裂,整个镇北侯府乃至北疆,都可能陷入前所未有的动荡甚至内战!
“黑风峪……‘圣血’计划……”谢凌云喃喃自语,眼中寒光闪烁,“我必须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这个“他”,指的自然是谢锋。
很快,地下据点被清理干净,大火燃起,浓烟从伪装好的通风口冒出。谢凌云一行人带着缴获的毒源样本和部分密信,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撤离了锦绣绸缎庄,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回到镇北侯府听雪轩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折腾了一夜,两人皆是身心俱疲。
密室中,烛火摇曳。谢凌云屏退左右,只留沈清尘一人。他坐在桌旁,看着跳跃的火苗,久久沉默。往日那份玩世不恭的慵懒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死寂的疲惫与冷厉。
“我早该想到的……”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他对权力的渴望,对长生之道的痴迷……只是我从未想过,他会走到这一步,与幽冥殿这种邪魔外道为伍,甚至……可能献祭生灵,祸乱天下!”他的拳头紧紧握起,骨节发白。
沈清尘静静听着,没有插话。他知道,谢凌云需要倾诉,需要整理这颠覆性的信息。
“黑风峪,必须去。”谢凌云猛地抬起头,目光决然,“必须在他们所谓的‘圣血’计划完成之前,阻止他们!无论……对手是谁!”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丝血腥气。
沈清尘心中凛然。这意味着,谢凌云已经做好了与亲生父亲正面为敌的心理准备!这份决绝,令人心惊。
“我与你同去。”沈清尘平静地说道,语气不容置疑。他的玄阴灵脉是计划的关键,他无法置身事外。更何况,经过这连番生死与共,他与谢凌云之间,已不仅仅是交易关系。
谢凌云深深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有感激,有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最终,他点了点头:“好。但此行凶险,远超鬼哭岭。我们需要更周密的计划,更强的实力。”
他顿了顿,沉声道:“我会想办法尽快恢复伤势,并寻找克制幽冥殿邪功的法门。你……也要尽快提升修为,玄阴灵脉的力量,或许是我们唯一的胜算。”
沈清尘默然点头。实力,始终是最大的短板。他必须尽快找到提升之法,无论是借助外物,还是挖掘灵脉本身的潜力。
窗外,天色渐亮,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但镇北侯府的上空,却笼罩着一层前所未有的、令人窒息的阴霾。父子反目,阴谋丛生,一场席卷北疆甚至整个大炎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而沈清尘与谢凌云,这两个身世迥异、命运交织的年轻人,即将携手,踏入这场注定充满荆棘与血腥的漩涡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