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宫,幽昙花庭。
白茯苓越想越憋屈,指尖无意识碾碎了一朵刚绽开的魔界幽昙,暗红色的汁液染上指尖,仿佛某种不详的预兆。“拔了她的凤凰毛……”她低声自语,眼中戾气一闪,但随即又蹙起眉,烦躁地甩了甩手,“啧,不行。四师兄还躺着呢。”
想到沈星河——她那位洒脱不羁、关键时刻却总挡在她身前的四师兄,如今因救她而重伤未愈,仍在药泉沉眠。而霓凰,无论多么骄纵可恨,终究是沈星河同父异母的妹妹,血脉相连。
“打鼠忌器,真他娘的憋屈。”她低骂一句,仰头灌下一口烈酒,辛辣的液体滚过喉咙,却压不下心头那股邪火。
苏见夏坐在她对面的秋千架上,轻轻荡着,看着她这副烦躁模样,忽然抿嘴一笑,轻声打趣:“茯苓,我怎么觉得……这魔族的风,吹过来有点酸酸的呢?”
白茯苓动作一顿,莫名其妙地看她:“酸?哪有?”她还真的嗅了嗅空气,除了魔域特有的暗香和酒气,什么也没有。
苏见夏笑容加深,带着看透一切的温和与些许无奈,叹息道:“当局者迷啊,茯苓。” 她没说透,但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白茯苓此刻的憋屈、愤怒,乃至对报复方式的犹豫(因为沈星河),其中有多少是针对霓凰,又有多少是针对那个即将与别人缔结契约的沈清辞?那酸意,恐怕不止是为旧殿被拆,更是为某种被“取代”和“背弃”的感觉,哪怕是她自己先转身离开的。
白茯苓愣住,握着酒坛的手指微微收紧。她不是不明白苏见夏的暗示,只是那层被她刻意用怒火和冷漠包裹的心绪,突然被点破,让她有些狼狈。她猛地别开脸,暗红色的眸子里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声冷笑。
“酸?本后现在只想让他们哭。” 她放下酒坛,站起身,在庭院中踱了几步,繁复的暗红裙摆扫过地面落花。忽然,她脚步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恶劣又明艳的弧度,眼底戾气被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取代。
“对了……”她转身,看向苏见夏,眼中光芒闪烁,“他不是要大张旗鼓搞什么侧妃典礼,安抚凤族,顺便敲打三界,显示他神界秩序依旧吗?”
苏见夏被她看得莫名一紧:“你想做什么?”
白茯苓红唇轻启,一字一顿,清晰又带着十足的恶意:“本后亲自去‘道贺’。”
“什么?!”苏见夏差点从秋千上跌下来,睁大了眼睛,“茯苓,你疯了?神界现在对你……”
“对我恨之入骨?还是严防死守?”白茯苓挑眉,笑意却更深,带着魔后的倨傲与疯狂,“越是如此,我越要去。不仅要光明正大地去,还要备上厚礼,恭祝他青珩主神……‘新婚大喜’。”
她走回苏见夏身边,俯身,直视着她的眼睛:“见夏,你去吗?” 语气不像是邀请,更像是一种不容退缩的同盟召唤,“看看那位你曾经名义上的夫君,如何迎娶新人。看看那只占了你的宫、还想拆我殿的野凤凰,是如何得意,又是如何……从云端跌下来。”
苏见夏心脏砰砰直跳。理智告诉她这太疯狂,太危险,简直是去砸场子,不,是去引爆整个神界。但内心深处,被强行捆绑又骤然抛弃的郁结,对白茯苓处境的担忧,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想亲眼见证某些结局的冲动,交织在一起。
她看着白茯苓笃定而炽烈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算计和即将宣泄的痛快。她想起医学院里白茯苓带着她逃课翻墙的果决,想起青云宗大比时白茯苓挡在她身前的背影。
“……去。”苏见夏听到自己的声音,虽然有些发颤,却异常清晰,“我陪你。”
白茯苓笑了,这次是真心实意的笑容,灿烂得晃眼。她直起身,拍了拍手:“好!那就这么定了。三天后,栖梧宫,咱们去送份‘大礼’。”
她已经开始盘算:“贺礼嘛……不能太寒酸,毕竟关乎魔域颜面。但也不能太正经,否则多无趣。”她踱着步,自言自语,“送点什么呢?象征‘多子多福’的万年朱果?祝福‘琴瑟和鸣’的幻音螺?还是……直接送一座用摇光殿废墟炼制的盆景,提醒他们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苏见夏听得冷汗都要下来了,连忙道:“茯苓!你别真把场面弄到无法收场……”
“放心,”白茯苓回头,冲她眨眨眼,狡黠如狐,“本后有分寸。保证送的礼,他们收了吐血,不收打脸。既要恶心到他们骨子里,又要让他们当着三界来宾的面,不得不笑着接下去。”
她说完,伸了个懒腰,慵懒又锋利的模样:“好了,本后要去‘精心准备’贺礼了。见夏,你也想想,那天穿什么去。咱们可是代表魔域‘诚挚祝贺’,气势不能输。”
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转身朝炼器殿方向走去,步伐轻快,仿佛不是要去闯龙潭虎穴,而是去赴一场期待已久的游乐。
苏见夏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头,嘴角却也不自觉勾起一丝极淡的、释然又带着点紧张的弧度。
永夜宫另一端,路无涯很快得到了消息。
“她要亲自去神界‘贺喜’?”路无涯放下手中的边境军报,血瞳中光芒明灭,辨不出喜怒。
跪在下方的影魔低声道:“是,魔后殿下已开始在炼器殿准备‘贺礼’,并邀揽月……邀苏姑娘同行。”
路无涯沉默片刻,指尖在墨玉扶手上轻轻敲击。他没有立刻反对,也没有表示支持。他知道白茯苓此举,绝非仅仅为了报复霓凰或恶心沈清辞那么简单。她是在用最张扬的方式,向三界宣告她的存在、她的态度,以及……她对那段过往的彻底“了断”(哪怕方式如此极端)。同时,也是在试探神界的底线,搅动风云。
危险吗?当然。但这就是白茯苓,他路无涯看上的女人。
“传令,”路无涯终于开口,声音沉冷,“调遣幽影卫最精锐的一队,三日后随行护卫魔后。令边境四大魔帅提高警戒,随时待命。另,以本尊名义,向神界凌霄殿递一份正式的‘观礼函’。”
他血瞳微眯,看向神界方向,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
“既然夫人想玩把大的,本尊自然要为她……撑足场面。”
“是!”
一场看似荒诞不经的“道贺”,即将成为牵动三界神经的又一场风暴。
而风暴眼中心的白茯苓,正哼着歌,琢磨着给前夫和情敌送什么“惊喜”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