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宫,水镜台。
白茯苓赤足斜倚在铺着雪狐皮的软榻上,指尖缠绕着一缕暗红色的魔力,正懒洋洋地拨弄着面前一方悬浮的魔纹水镜。镜中映出的并非魔域景象,而是九重天阙某处云雾缭绕的宫阁剪影。苏见夏挨着她坐着,手里捧着一碟新制的魔界莓果,时不时喂她一颗,目光也好奇地落在那水镜上。
路无涯坐在对面的墨玉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枚从白茯苓“战利品”堆里挑出来的神界寒玉棋子,血瞳半阖,看似闲适,注意力却显然也在水镜方向。
“啧,动作倒是快。”白茯苓看着水镜中隐约可见的、正在搭建中的华丽宫殿轮廓,嗤笑一声,“栖凰阁的灰还没冷透呢,这就急着在神界给她筑新巢了?‘青珩侧妃’……这名头听着可真憋屈。”她特意咬重了“侧妃”二字,语气里满是嘲讽。
水镜波纹荡漾,又传来几缕模糊的神念讯息,夹杂着某些神官私下议论的碎片:
“……主上旨意,为安凤族之心,三日后于新建的‘栖梧宫’行侧妃契礼……”
“……霓凰公主昨日竟下令,将摇光殿(泠音战神旧居)拆了!说是那处地脉灵秀,要为新宫引景……”
“……主上震怒,当众斥责其逾越,罚禁足三日,不得参与契礼筹备……”
画面一闪,隐约看到一座略显清冷、但巍峨神圣的宫殿前,霓凰脸色铁青地被神卫“请”离,而她试图闯入的宫殿匾额上,“揽月宫”三字清晰可见。
“哈!”白茯苓直接笑出了声,眉眼弯起,满是幸灾乐祸,“拆我的摇光殿?还好我当初跑路前,连地砖都没给她留几块,能搬的全搬空了。”她得意地晃了晃脚尖,“现在那儿估计就剩个空壳子了吧?拆了也好,省得膈应。”
苏见夏却微微蹙眉,低声道:“摇光殿……毕竟是你住了那么久的地方。”那里有她们曾经一起偷偷藏酒、夜谈的回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白茯苓浑不在意,又捻了颗莓果丢进嘴里,目光却冷了几分,“只是没想到,这只小凤凰,野心还真不小。”
路无涯抬眸,血瞳中闪过一丝了然:“她不满侧妃之位。”语气肯定。
“何止是不满?”白茯苓嗤笑,指向水镜中“揽月宫”的影像,“看见没?摇光殿拆了(虽然是个空的),转头就往圣后宫去。这是打量着天道神契断了,圣后‘跑了’,她就能顺势登堂入室,先占了圣后宫,下一步是不是就想直接坐镇凌霄殿了?”
她歪头看向苏见夏,语气调侃:“见夏,你的窝差点被只野凤凰占了哦。”
苏见夏苦笑摇头:“我既已离开,那里便不是我的‘窝’了。只是……”她迟疑一下,“她这般急切张扬,只怕会惹来更多非议,也让主……让青珩更难做。” 习惯性的称呼在舌尖转了个弯,到底还是换了。
“他难做?”白茯苓笑容敛去,暗红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冰冷的讥诮,“他自找的。既要靠联姻稳住凤族,又摆不平自己后院这只扑棱着就想上位的凤凰。拆我的殿,抢你的宫,打的是谁的脸?不就是他青珩的脸?”
她站起身,走到水镜边,指尖轻轻一点,镜中画面消散。“不过,他既然当众斥责了,还罚了禁足,说明至少眼下,他还不想让这只凤凰太得意,也不想彻底抹去‘泠音’和‘揽月’的存在。” 她回头,看向路无涯和苏见夏,笑容重新变得漫不经心,却带着寒意,“这场戏,越来越好看了。”
路无涯放下棋子,走到她身后,手臂自然地环上她的腰,下巴抵在她发顶,血瞳却望向苏见夏方向,意有所指:“戏再好看,夫人也该多看看眼前人。整日盯着神界那点破事,为夫可是会吃味的。”
白茯苓顺势靠在他怀里,指尖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胸膛,懒洋洋道:“夫君~我这不是在帮你盯着对手的动静嘛。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呀。” 她话锋一转,突然道,“对了,三天后他们行侧妃礼,咱们要不要送份‘贺礼’过去?”
路无涯挑眉:“哦?夫人想送什么?”
白茯苓眼中闪过狡黠恶劣的光芒:“比如……把当年青珩写给我的那些……咳咳,陈年旧信抄录一份,匿名送到栖梧宫?或者,把摇光殿最后一块没拆的奠基灵石(其实早被她换了)的影像传遍神界?再不然……”她瞥了一眼苏见夏,“让咱们的‘前圣后’亲手写份‘祝福’?”
苏见夏连连摆手,哭笑不得:“茯苓,你别闹了!”
路无涯却低笑起来,胸腔震动,似乎觉得这个主意颇有意思:“夫人高兴便好。不过……”他收紧手臂,气息拂过白茯苓耳畔,“这些事让下面人去办。今晚,夫人是不是该‘补偿’一下,连日来为夫独守空房的损失了?”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苏见夏,暗示意味明显。
白茯苓拍开他不安分的手,从他怀里挣出来,拉起苏见夏:“补偿什么补偿!见夏今天说好了陪我试试新得的幻魔香,看看效果如何。夫君你自己玩吧,或者去批你的奏折!”
说着,不顾路无涯瞬间黑下来的脸,拉着偷笑的苏见夏,快步走出了水镜台,留下一句飘散在风里的话:
“对了,送‘贺礼’的事,我让魇魔去办,保管‘惊喜’十足!”
路无涯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血瞳中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声无奈的哼笑,却也带着纵容。
罢了,只要她高兴,留在魔域,在他眼皮子底下,哪怕暂时多了个“碍事”的苏见夏……总好过,她心里还想着回那个地方,去见那个人。
只是,神界那边……
他望向虚空,仿佛穿透壁垒看到了九重天上正在紧锣密鼓筹备的侧妃典礼,以及那位焦头烂额、既要安抚凤族又要压制霓野心的神主。
这场由一支发簪引发的混乱,还远未到落幕之时。
而魔后的“贺礼”,或许会成为下一个引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