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上,气氛紧绷如拉满的弓弦。
霓凰公主手握赤金凤翎剑,凤目含威,周身赤金色凤凰真火隐隐升腾,已然摆出了凤族秘传剑法的起手式,气势不凡。她终究是凤族精心培养的公主,天赋实力在同辈中堪称佼佼者。
然而,当她看到白茯苓手中那柄悄然出现的、漆黑如渊、内蕴星光与归墟寂灭气息的长剑时,心头还是不由自主地一凛。归墟剑的凶名,她亦有所耳闻,那是伴随前战神泠音征战四方、堕魔后更显诡异的凶器。
不行!不能让她用这把剑!
霓凰念头急转,立刻高声道:“等等!我有条件!”
白茯苓眉梢微挑,归墟剑在掌心轻转:“哦?公主还有什么指教?”
霓凰指着归墟剑,理直气壮(或者说,带着一丝心虚的强硬)道:“这场比试,是为了证明你我实力高下,与法宝利器无关!你……你不能用这把归墟剑!这对我不公平!”
此话一出,周围不少旁观者(尤其是凤族一些年轻子弟)微微点头,觉得霓凰公主说得在理。毕竟归墟剑凶名太盛。
路无涯嗤笑一声,正要嘲讽。
白茯苓却先笑了,那笑容带着几分了然与嘲讽:“可以。”她竟真的随手将归墟剑往地上一插,剑身轻颤,发出一声低鸣,随即安静下来,仿佛只是件普通的装饰。“依公主所言,不用归墟剑。”
霓凰见她答应得如此痛快,先是一喜,随即又有些不安。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深吸一口气,娇叱一声,手中凤翎剑光芒大盛,赤金色的凤凰虚影在剑身流转,凌厉剑气带着灼热的高温,率先发动了攻击!一出手,便是凤族剑法中颇为精妙的“凤舞九天”起手式,剑光如虹,直刺白茯苓面门!她深知对方实力莫测,意图抢占先机!
白茯苓却依旧站在原地,甚至连躲闪的意思都没有。她只是抬起右手,五指虚张,对着霓凰攻来的方向。
就在那赤金剑虹即将临体的刹那——
“铮——!!!”
一声清越无比、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剑鸣,陡然自神界阵营方向响起!其声凛冽,其意冰寒,瞬间压过了凤翎剑的呼啸!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只见一道冰蓝流光,如同穿越了空间,自沈清辞身侧(或者说,是自他体内)电射而出!以一种无可阻挡、也无法理解的速度与姿态,稳稳地落入了白茯苓虚张的右手中!
冰蓝光芒散去,显露出剑身真容——通体晶莹如万年玄冰所铸,剑身流转着深邃的冰蓝神光与浩瀚的星辰之力,剑格处镶嵌着一枚仿佛能吸纳所有光线的深蓝宝石,正是神界主神青珩的本命神剑——冰魄!
“冰魄神剑?!”
“主神的剑?!”
“怎么会……?!”
惊呼声四起!神界众人目瞪口呆,凤族上下骇然失色,连魔域一方也愣住了。
沈清辞的本命神剑,竟会听从白茯苓的召唤,主动飞到她手中?!这怎么可能?!本命神剑与主人神魂相连,心意相通,除非主人自愿或身死道消,否则绝无可能为他人所用!更何况是如此毫无滞碍、仿佛本就该在她手中的自然!
沈清辞本人,冰蓝色的眼眸在冰魄剑飞出的瞬间,骤然收缩,随即归于一片深不见底的复杂。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早已预料,又仿佛在承受着某种无声的凌迟。
白茯苓手握冰魄神剑,感受着剑身传来的、与她体内残存冰系神源以及新生魔力隐隐共鸣的熟悉而强大的力量,嘴角勾起一抹妖异又冰冷的弧度。
她甚至没有先去看对面已经僵住、脸色煞白的霓凰,而是低下头,将冰凉的剑身凑到唇边,极其响亮地“吧唧”亲了一口!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呆若木鸡的霓凰,晃了晃手中的冰魄剑,声音甜腻又带着刺骨的嘲讽:
“小凤凰~不是说本后和主神冕下‘不清不楚’吗?”
“那现在你看清楚了没?”
她指尖抚过冰魄剑冰冷的剑脊,笑容恶劣:
“这可不叫‘不清不楚’哦~”
“要像这样,”她将剑身贴在自己脸颊上,做出一个暧昧的姿势,眼波流转,“直接亲在它主人的脸上……那才叫真的‘不清不楚’呢~”
“你——!无耻!!”霓凰气得浑身发抖,脸色涨红,几乎要吐血!这魔后不仅召来了主神的本命剑,还如此当众亵渎!主神竟然……竟然毫无反应?!
然而,更离谱的事情还在后面!
似乎是被冰魄剑的“叛变”和白茯苓那“亲吻”的动作刺激到了,或者只是单纯地想凑热闹——
“嗡——!!”
一声充满暴戾与灼热气息的剑鸣,自魔域阵营中响起!路无涯身侧,那柄通体暗红、缠绕着不灭魔焰的魔剑·陨星,竟也自主飞起,化作一道血色流光,嗖地一下飞到了白茯苓身边,剑身嗡鸣,魔焰跳跃,似乎在……索吻?或者至少是求关注?
白茯苓愣了一下,随即失笑,倒也干脆,抬手在陨星灼热的剑身上也“吧唧”亲了一口:“乖,你也有份。”
魔剑陨星满意地(?)发出一声低鸣,魔焰收敛了些,悬停在她身侧。
这还没完!
“叮铃……”
一声清越如泉鸣、带着温柔水汽的剑吟,竟也从神界阵营中响起!在苏见夏(揽月)错愕茫然的目光中,她那柄通体澄澈如秋水、象征着圣后权柄与温柔的圣剑·秋水,也脱离了剑鞘,化作一道浅蓝流光,飞到了白茯苓另一边,剑身轻颤,发出类似撒娇般的轻吟,也加入了“索吻”队列。
白茯苓:“……”
全场死寂。所有人都石化了。
这他娘的什么情况?!主神的冰魄,魔尊的陨星,现在连圣后的秋水也……这魔后是给三界名剑下了蛊吗?!
白茯苓看着左右悬停、隐隐呈拱卫之势的三把风格迥异、却都强大无比的神剑魔剑,脸上的表情也从最初的错愕,变成了哭笑不得,最终化为一种近乎荒谬的平静。
她抬手,依次在三把剑的剑身上轻轻一点,语气带着点哄小孩般的无奈:“好了好了,都有都有,先下去,乖。本后还要打架呢。”
冰魄剑微微一顿,似乎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乖巧地(?)化作一道冰蓝流光,飞回了沈清辞身边,却没立刻归鞘,只是悬浮在他身侧,剑尖微微指向演武场方向。
陨星剑低吼一声,也飞回路无涯身边,魔焰吞吐。
秋水剑则犹豫了一下,轻轻碰了碰白茯苓的手指,才飞回苏见夏身边,静静归鞘。
三剑归位,但刚才那离奇的一幕,已深深烙印在每个人脑海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霓凰公主此刻已是大脑一片空白,握着凤翎剑的手都在发抖。眼前发生的一切,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主神的剑,魔尊的剑,圣后的剑……都对那魔后表现出难以言喻的亲近甚至……服从?
白茯苓却仿佛没事人一样,重新将注意力放回霓凰身上。她手中依旧握着冰魄神剑(这次是沈清辞的剑主动“赖”着没走远,似乎默许她使用?),剑尖斜指地面。
“小凤凰,还打吗?”她语气轻松,仿佛刚才只是发生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霓凰被她的态度彻底激怒,也顾不上惊骇了,厉声道:“打!为什么不打!别以为你有主神的剑就能赢!看剑!”她将心中所有的震惊、嫉妒、愤怒都灌注到这一剑中,凤翎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赤金光华,凤凰虚影凝实,带着焚尽八荒的炽热与锐利,再次向白茯苓攻去!这次,她施展出了凤族剑法的杀招“凰焱焚天”!
面对这威力惊人的一剑,白茯苓却依旧没有用魔力催动冰魄剑反击。她只是手腕轻转,冰魄剑在她手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剑身流转的冰蓝神光自然形成一层薄而坚韧的屏障,轻描淡写地格挡开了霓凰这全力一击。
“锵!”
金铁交鸣声中,霓凰被震得手臂发麻,后退两步,而白茯苓却纹丝不动。
霓凰见状,以为白茯苓无法真正驱动神剑,只是借其锋锐格挡,心中稍定,不由出言嘲讽:“魔后陛下,莫非你空有神剑,却无法发挥其神力?只能用魔力勉强格挡?看来主神的剑,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
白茯苓闻言,嘴角的弧度深了些许。
“是吗?”她轻声反问。
下一刻,她周身气势陡然一变!
一直收敛的暗红魔力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精纯、浩瀚、冰冷、却又带着无上威严的——冰蓝色神力!那神力自她掌心涌出,毫无滞碍地注入冰魄神剑之中!
冰魄剑仿佛久旱逢甘霖,发出欢快无比的清鸣,剑身光芒大盛,冰蓝神光冲天而起,映照得整个演武场如同冰晶世界!更令人震惊的是,白茯苓持剑的姿态、神力的运转方式、乃至剑意中那份独有的清冷孤高、裁决万物的韵味……
“那是……主神的‘冰封裁决’起手式?!”
“不可能!她怎么会主神的独门剑诀?!”
神界阵营中,有见识的老牌神将失声惊呼!
霓凰公主也彻底傻眼了。
白茯苓却不再给她思考的时间。
“小凤凰,”她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你看好了。”
话音落,剑光起。
没有华丽的招式变幻,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只有一道简单、纯粹、却仿佛凝聚了亘古寒冰与星辰法则的冰蓝剑光,自冰魄剑尖射出。
那剑光速度看似不快,却仿佛锁定了时空,霓凰只觉得周身空气瞬间冻结,所有退路都被封死,连思维都变得迟缓!她拼尽全力催动凤凰真火,挥舞凤翎剑想要抵挡,却感觉自己像是在对抗整片冰封的星河!
“嗤——!”
细微的、仿佛冰晶碎裂的轻响。
冰蓝剑光轻而易举地穿透了赤金色的凤凰真火,点在了霓凰凤翎剑最脆弱的剑锷连接处。
“铛啷!”
凤翎剑脱手飞出,旋转着插入不远处的青石地面,剑身光芒瞬间黯淡。
霓凰公主则如遭雷击,闷哼一声,连连后退了七八步,直到背脊撞上演武场的栏杆才勉强停下,脸色惨白如纸,体内气血翻腾,竟是一招之下,便已落败!而且败得如此彻底,如此……轻易!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唯有冰魄神剑在白茯苓手中,依旧流淌着清冷的蓝光,剑尖斜指,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白茯苓缓缓收剑,冰蓝神力如潮水般退去,重新被暗红魔力覆盖。她将冰魄剑轻轻一送,长剑化作流光,乖顺地飞回沈清辞身边,没入他身侧虚空,仿佛从未离开。
她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看向呆若木鸡的霓凰,语气平淡:
“公主,承让了。”
“记得我们的赌约。”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转身,朝着路无涯走去。
留下身后一片石化的人群,以及霓凰公主失魂落魄、面如死灰的身影。
还有沈清辞那双冰蓝色眼眸中,翻涌的、足以淹没一切的惊涛骇浪,与深不见底的痛楚与……某种近乎绝望的明悟。
她能用他的剑。
她会他的剑诀。
一招制敌。
这一切,比任何言语,都更清晰地宣告着——
他们之间,从来就不是什么“不清不楚”。
而是深刻入骨、纠缠至魂、即便背叛与生死也无法彻底磨灭的……
宿命之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