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莱心里一沉,抓起棉袄就往外跑。
砖窑在镇西一里外,平时只有张铁匠偶尔去取土烧砖。但此时,砖窑方向冒起了黑烟,隐约还能听到叫喊声。
等魏莱赶到时,现场已经围了一圈人。李铁柱带着护镇队,正用沙土扑灭一堆燃烧的柴火。砖窑的门口被炸开了一个洞,碎砖散落一地。
“怎么回事?”魏莱问。
“有人想炸砖窑!”李铁柱喘着粗气,“被雷班长的人发现了,没炸成,但点了堆火,想把咱们引过来。”
“人呢?”
“跑了!往山里去了!雷班长带人去追了!”
魏莱冲进砖窑。里面一片狼藉,但夹墙的暗格完好无损——敌人没找到毒气弹,或者,还没找到就被发现了。
他松了口气,但随即心又提起来:敌人知道毒气弹藏在这里。这次没得手,下次还会再来。
必须转移。
他让李铁柱带人清理现场,自己回到炮楼,等雷班长回来。
一个小时后,雷班长拄着拐棍,一瘸一拐地回来了,身后跟着几个老兵,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男人。
男人三十多岁,脸上有刀疤,眼神凶狠,即使被绑着,也梗着脖子不服软。
“就是他!”雷班长说,“我们在山沟里逮住的。身上有炸药,还有这个——”
他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务必找到毒气弹,带往指定地点。接头暗号:老地方,老时间。”
纸条没有落款,但字迹魏莱认得——是赵部长的笔迹。
果然是他。
“带下去,严加看管。”魏莱说。
等人都走了,他独自坐在炮楼里,看着那张纸条,心里冰凉。
老战友,变成了敌人。
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
他想起了赵部长的过去:也是抗联出身,打过日本,打过国民党。但解放后,他留在地方武装部,权力不大,油水不多。会不会是…被收买了?
或者,他本来就是潜伏的特务?
都有可能。
但现在最要紧的,是处理那两枚毒气弹。
不能再留了。必须立刻销毁。
可怎么销毁?没有专业设备,自己处理风险太大。
他想到了一个人——孙少校。
防化部队虽然撤了,但孙少校留了联系方式,说“有紧急情况可以联系”。
魏莱连夜写了一封信,把情况简要说了一遍(隐去了赵部长的部分),请求孙少校派人来处理剩余毒气弹。信让小柱子骑马送去县里,通过军邮寄出。
三天后,孙少校亲自来了。
只带了一个助手,开着一辆吉普车,风尘仆仆。
看了毒气弹,孙少校脸色凝重:“魏镇长,你胆子太大了。这种东西也敢藏?”
“我错了。”魏莱承认,“但现在,怎么处理?”
孙少校想了想:“就地销毁。我带了小型焚烧炉,但需要绝对安全的环境。”
他们在砖窑里挖了一个深坑,把毒气弹放进去,周围堆上木柴和焦炭。孙少校的助手穿着防护服,小心翼翼地把毒气弹的引信拆除(其实已经失效),然后点燃木柴。
火焰升起,毒气弹在高温下慢慢变形,最后“噗”的一声,冒出一股黄绿色的烟雾,很快被火焰吞噬。
烧了两个小时,直到弹体完全熔化,冷却后成了一坨黑色的渣滓。
“毒剂分解了。”孙少校说,“但这渣滓还有毒性,得深埋。”
他们把渣滓挖出来,装进铁桶,埋到西山深处一个废弃的矿洞里,洞口用炸药炸塌。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亮了。
孙少校临走前,对魏莱说:“魏镇长,这件事,到此为止。赵部长那边…我会向上级汇报。你以后做事,三思而后行。”
“谢谢孙少校。”魏莱说。
送走孙少校,魏莱回到炮楼,疲惫不堪。
毒气弹终于处理掉了。隐患消除了。
但赵部长的背叛,像一根刺,扎在心里。
战争还没开始,内部的敌人已经露出獠牙。
而真正的暴风雨,即将到来。
1950年的春天,在不安中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