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入梁王府后的日子,似乎并未掀起太多波澜。
姜玖的生活节奏,与在宫中清心苑时并无二致。
每日清晨,天光未亮,他便会起身,于王府后院特意开辟出的静室中打坐诵经。
《清静经》、《道德经》、佛门《心经》……低沉而平和的诵念声伴随着袅袅檀香,在静室中回荡。
他神色专注,眉眼低垂,仿佛外界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随后,他会花上两个时辰研读儒家经典,或是抚琴作画,一举一动,皆透着闲适淡泊的意味。
至于修炼,他更是从未懈怠。《道心魔种心诀》的玄奥,他日夜参悟,体内道基与魔种之力在心法调和下,愈发圆融自如,修为也在稳步巩固精进,只是外表看来,他依旧将气息维持在凝丹境初期,未曾显露分毫。
这般“安分守己”、“潜心向道”的表现,自然一字不落地传入了皇宫。
御书房内,皇帝姜世渊听着暗卫的禀报,捻着手中的玉扳指,紧绷的嘴角几不可查地松弛了一丝。
“还算识趣。”他心中暗道。
只要这个儿子不惹是生非,不结党营私,安安分外地在他的王府里诵经念佛,扮演他的闲散王爷,那么,看在已逝扬灵儿和如今那点“功劳”的份上,他并非不能容他。
毕竟,一个“与世无争”的皇子,总比一个野心勃勃、上蹿下跳的要让人放心。
只要姜玖一直如此“安静”,他不介意让其继续当这个富贵闲人。
然而,与皇宫的暂时平静相比,丞相府乃至整个朝堂,却远非风平浪静。
丞相卢明远端坐于书房太师椅上,面色阴沉如水。
“梁王……姜玖……”他指节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个三皇子,就像一根扎在他喉咙里的软刺,不致命,却时时提醒着他当年的那桩旧事,以及可能存在的隐患。姜玖能从那必死之局中脱身,还反将一军,收服南山族,获封王爵,这本身就透着极大的不寻常。
“此子,绝不可留!”卢明远眼中寒光一闪。
但他深知,眼下并非动手的最佳时机。姜玖刚立下大功,风头正盛,又深居简出,难以抓到把柄。更重要的是,皇帝虽然忌惮,却也未必愿意看到他这个丞相,轻易除掉一个刚刚“立功”的皇子,那会打破朝堂的平衡。
“暂且让他多活几日。”卢明远压下杀意,将目光转向了更迫在眉睫的争斗——皇储之争。
他支持的,是五皇子姜泰。
姜泰生母份位不低,背后亦有烈阳谷等宗门支持,更重要的是,姜泰性格暴戾冲动,易于掌控。若能扶其上位,他卢明远便是真正的摄政王,权倾朝野。
而他的主要对手,便是二皇子姜宏!
姜宏不仅年长,修为在众皇子中最高,观海境中期的实力让他赢得了不少军中将领的认可。更重要的是,他的母族势力极为强横——其生母林贵妃出身将门,其兄长,更是当今玄天宗的宗主!
玄天宗,乃是大炎王朝境内数一数二的顶级宗门,底蕴深厚,影响力巨大。有玄天宗在背后鼎力支持,姜宏的势力如日中天,是五皇子姜泰最大的绊脚石。
朝堂之上,两派势力明争暗斗,已呈白热化。
以丞相卢明远为首的“五皇子党”,与以林贵妃兄长、镇国公林威(虽无实权,但爵位尊崇,代表贵妃一系)为首的“二皇子党”,几乎在每一项政务上都针锋相对。
从边关将领的任免,到赋税政策的调整,再到对各附属宗门的资源分配……无不是双方角力的战场。
今日你弹劾我的人贪腐,明日我参奏你的人渎职。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搅得朝堂乌烟瘴气。
皇帝姜世渊高踞龙椅,冷眼旁观着两个儿子及其背后势力的争斗,并未过多干预。或许在他看来,这种相互制衡的局面,更有利于他稳固皇权。
搬入王府后的这几个月,对姜玖而言,反倒是穿越以来少有的、称得上“清闲”的时光。
无需时刻提防宫中的明枪暗箭,有了相对独立自主的空间。虽然府中眼线众多,但在他有意无意的引导下,那些眼线所能探听到的,无非是他每日诵经、读书、抚琴的“日常”,并无任何价值。
姜嫣几乎隔三差五便会来梁王府。
有时是带着新得的点心,有时是寻了有趣的画本,更多时候,只是单纯过来坐坐,看看他是否安好,与他说说话。
她似乎很享受这种弟弟就在身旁、可以随时探望的感觉。她的到来,总能给这座看似清冷华美的王府,增添许多生气与暖意。
八皇子姜理也是府中的常客。
他性子活泼,耐不住宫中的寂寞,总爱跑来寻姜玖。有时是请教修行上的问题(虽然姜玖明面上“修为不高”,但见解往往独到),有时是分享宫中的趣闻,有时干脆就是拉着他下棋、品茶。
更让姜玖有些意外的是,姜理偶尔还会拉着七皇子姜念一同前来。
姜念依旧沉默寡言,但在姜嫣温柔的关怀和姜理毫无心机的带动下,他脸上的拘谨和疏离似乎褪去了少许。虽然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但眼神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充满警惕与不安。
看着姜理缠着姜念问东问西,姜嫣在一旁含笑看着,姜玖心中也会泛起一丝微澜。这或许,便是寻常人家兄弟姐妹相处的模样吧。只可惜,在这天家皇室,这样的温情时刻,终究是奢侈且短暂的。
除了这些“家事”,燕云楼的发展也颇为顺利。
借着南疆平定、商路畅通的东风,燕云楼暗中掌控的商队,将南山的特产灵草、矿石源源不断运出,换回了大量财富和修炼资源。
醉香楼在“蒋萍”老板的经营下,生意愈发红火,不仅是安京城达官显贵流连之所,更成了燕云楼收集情报的重要枢纽。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姜玖每日诵经修持,暗中积蓄力量,看似与世无争。
然而,无论是他还是这安京城中的诸多势力都清楚,这表面的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
丞相卢明远与二皇子一派的斗争愈演愈烈,谁也不知道这平衡何时会被打破。
而那位看似安分守己的梁王殿下,他心中真正的图谋,又是什么?
风暴,往往在最为宁静的时刻,悄然酝酿。
无人知晓,下一刻,这看似稳固的棋盘,会被谁投下怎样一颗石子,激起怎样的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