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尚未大亮，云深不知处还笼罩在一片静谧的晨霭之中。
蓝曦臣却已然起身，他今日醒得格外早，甚至比平日严格的作息时间还要提前半个时辰。
精心洗漱完毕，他站在衣柜前，平日里总是随手取一件规整的校服便罢，今日却犯了难。
修长的手指在一排款式相近、但细节处略有不同的白衣间流连。
这件云纹不够飘逸，那件腰封显得不够挺拔……他从未像此刻这般，觉得自己的衣橱如此单调乏味。
“定要让娇娇看到最好的我。”他心中暗自思忖，耳根微热。
仙门百家子弟齐聚听学第一日，他不仅要维持姑苏蓝氏的端方雅正，更要……嗯，用娇娇偶尔会说的那个词，似乎是“艳压群芳”？
虽然用在自己身上有些奇怪，但他私心里，确实希望自己在娇娇眼中，是独一无二、最耀眼的那一个。
足足耗费了一个时辰，反复比对，最终才选定了一件银线暗绣卷云纹、领口与袖口缀着淡淡蓝边的长袍，衬得他愈发面如冠玉，清雅出尘，又不失一派宗主的雍容气度。
他对镜整理好抹额，确保每一根发丝都一丝不苟，这才稍稍安心。
眼看卯时将至，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那点难得的紧张与期待，步履沉稳地走向偏殿。
“叩叩叩——”他轻轻敲响了王灵娇的房门。
几乎是立刻，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拉开。
王灵娇俏生生地立在门口，显然也已收拾妥当。她穿着带有颖川王氏族徽的蓝氏衣裙，清新明媚，脸上带着毫无困倦的灿烂笑容。
“阿涣，你怎么这么早呀？”
她语气轻快，带着自然的亲昵。
这一声“阿涣”如同羽毛般轻轻搔过蓝曦臣的心尖，让他整个人都酥了一下。
之前她多是唤他“泽芜君”或“曦臣”，虽也动听，却远不及这声私密的“阿涣”来得让他悸动不已。
蓝曦臣垂下眼帘，掩住眸中翻涌的情绪，心底却有个声音在叫嚣：他想听她这样唤他一辈子。
他抬起眼，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脸上，声音也不自觉地放得更软：
“娇娇，时间已经不早了，已是卯时了。”他顿了顿，补充道，“听到你已起身，便过来看看，我们一同去兰室，可好？”
他伸出手，做出邀请的姿态，晨光透过廊下的竹影，落在他精心挑选的白衣和含笑的眉眼上，当真如谪仙临凡，清辉夺目。
王灵娇看着他这番“盛装打扮”和显而易见的期待，心中甜滋滋的，十分给面子地夸赞道：“阿涣今天格外好看！”
她自然地伸出手，放入他的掌心，“那我们快走吧，可别迟到了，蓝先生怕是要不高兴的。”
两人相视一笑，携手并肩，朝着兰室的方向走去。
晨光熹微中，一对璧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唯有那低低的私语和偶尔传来的轻笑声，为这清冷的云深不知处增添了一抹难得的暖色。
蓝曦臣与王灵娇并肩走在通往兰室的青石板小径上，晨露未曦，空气清新，两人虽未再牵手，但彼此间流转的亲密氛围却难以忽视。
刚绕过一处假山，便见蓝忘机迎面走来，显然也是前往兰室。
蓝忘机一眼便看到了并肩而行的兄长与王姑娘，两人虽保持着合乎礼法的距离，但那相视时自然而然流露的笑意，以及兄长周身那前所未见的、柔和到几乎能融化冰雪的气场，都让蓝忘机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头。
云深不知处家规明确规定：禁止与女修接触过密，言行当端方守礼，不可有狎昵之态。兄长此刻的行为，虽谈不上狎昵，但也绝对超出了寻常与女修应该有的界限。
蓝忘机薄唇微动，那刻在骨子里的家规几乎要脱口而出，进行规劝。可视线触及兄长看向王姑娘时那温柔缱绻的目光，以及王姑娘落落大方却又难掩情意的神态，他终究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他知道，兄长是真心喜爱这位王姑娘，而这位王姑娘……似乎也待兄长极好。他并非不通人情，只是习惯了一切按规矩行事。
蓝曦臣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到了弟弟那一瞬间的犹豫和蹙眉。他心下了然，知道忘机在纠结什么。
他非但没有不悦，反而觉得弟弟这般恪守规矩、却又因顾及自己感受而隐忍不发的模样，着实可爱又令人心疼。
不等蓝忘机开口，蓝曦臣便主动上前半步，脸上带着温和又略带一丝无奈的笑意，轻声对弟弟解释道：
“忘机放心。”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知法犯法但甘愿受罚的坦然，“第三百二十一条，‘不可与女修并肩同行，举止过密’，为兄……已提前将罚抄的三百遍家规准备妥当了。”
蓝忘机：“……”
他显然没料到兄长会如此直白地自首并且连罚抄都准备好了。
他看着兄长那毫无阴霾、甚至带着点心甘情愿的笑容，又瞥了一眼旁边忍不住以袖掩唇、眉眼弯弯显然在偷笑的王灵娇，紧绷的神色终究还是缓和了下来。
蓝忘机点了点头，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眼神中的不赞同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既然兄长已有觉悟，那便如此吧’的默认。
他朝着蓝曦臣和王灵娇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声音清冷如旧：“如此，那忘机便先行一步。”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便继续向前走去，步伐比之前更快了些。
他并非不愿与兄长同行，只是觉得，此刻自己似乎有些……多余。
还是将这片晨光与静谧，留给兄长和他心悦的仙子吧。
看着弟弟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蓝曦臣与王灵娇相视一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甜蜜与莞尔。
“走吧，娇娇。”蓝曦臣柔声道，“再耽搁，怕是真的要迟了。”
“嗯，都怪阿涣魅力太大，连自家弟弟都被你‘吓跑’了。”
王灵娇笑着打趣，换来蓝曦臣一个带着宠溺的无奈眼神。两人这才重新举步，朝着已然传来隐隐人声的兰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