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咱们东北,白事儿有白事儿的规矩。
老人上了岁数走的,叫喜丧,得风风光光的办、风风光光的送。
要知道有些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那是刀架脖子上也不能破。
就比如:棺盖一合,绝不能再开。
而黄家老爷子这场丧事,就坏在了这个忌讳上。
这件事情发生在八十年代末,吉林长白山脚底下一个小屯子里。
老爷子黄老嘎,活了整九十,是屯里公认的福气人。
没曾想,头天晚上还就着猪头肉喝了二两小烧的老爷子,第二天一早人就凉在火炕上了,走的时候面目安详,没遭一点罪,算是喜丧。
按我们那里的规矩,喜丧得热热闹闹办三天。
可怪事就发生在了第三天头上,天刚要放亮,正在灵棚里守灵的,几个本家小辈正打着瞌睡。
冷不丁的,“哐”一声闷响!
从棺材的方向传来。
摆在棺材头前的长明灯灯苗猛地一窜,差点灭了。
几个小伙子激灵一下全醒了,睡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没等他们确定声音的来源,棺材里头又传来“咚…咚…”的敲击声,势大力沉的,不像是人能弄出来的动静。
“妈呀!爷、爷他……”
不知谁先嚎了一嗓子,几个人连滚带爬跑出灵棚,脸都吓白了。
扯着脖子喊道:“来人啊!诈尸了!我爷在敲棺材板呢!”
这一嗓子,把黄家老小和屯里管事的全嚎来了。
人群围在棺材边上,没一个敢上前。
黄老嘎的大儿子,黄宝柱,红着眼圈子走到棺材边上:“爹……您老要是有啥没办妥的,就给个动静……”
没等他话说完,里面又是“咚”的一声,比先前还响,棺材都跟着晃了晃。
人群围着棺材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有说赶紧开棺看看的,别把老爷子闷坏了;更多的老辈人连连摆手,屯里最年长的一位黄姓老爷子跺着脚喊:“使不得!‘开棺见三光,亲人泪两行’!这棺一旦合上,半路再开,要冲煞的,要死人的!”
可听着棺材里一下比一下急的敲打声,黄宝柱把心一横,眼一瞪:“管不了那么多了!那是我亲爹!万一还有口气,让我活活埋了爹,我还算个人吗?!开!”
顿时黄姓的小辈拿着撬棍,硬着头皮,在一片反对和劝阻声中,“嘎吱”一声,把棺材盖撬开了一条缝。
几道手电光同时往里一照……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下棺时明明放得端端正正的黄老嘎,这会儿竟然在棺材里侧过了身子,脸朝着棺材壁,一只手还握成了拳头,抵在棺材板上。
这还不算,他原本花白的头发,这会儿竟然变得像落了一层霜,根根透着一种死气沉沉的灰白色。
“爹!”
黄宝柱伸手就想把他爹掰正过来。
“别动!”这时,一个声音制止了他。
说话的是屯里以前的教书先生,李老师,退休回村后很受敬重。
他胆子大些,拿了根细棍,小心翼翼地拨开黄老嘎额前的白布。
这一看,灵棚里顿时死寂一片,只剩下抽冷气的声音。
只见黄老嘎的脸上、脖子上,密密麻麻地长出了一层寸把长的白毛,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一种惨淡光泽。
李老师先是倒吸一口凉气,随后喊道:“大伙别慌!”
“这有可能是低温环境下,尸体油脂产生的特殊蜡化现象,或者是……一种罕见的真菌寄生!咱们得讲科学……”
他这番“科学论断”还没说完,棺材里的黄老嘎猛地抽动了一下,肩膀诡异地向上一拱,像是要坐起来!
“快!拿捆棺材的麻绳来!”
黄老太爷连忙喊道,根本不信李老师那一套。
七八个后生手忙脚乱地用小臂粗的麻绳,把整个棺材连同底下的长条凳捆了好几道,活像个大粽子。
可棺材里的撞击声非但没停,反而更急了,“砰!砰!砰!”像是里头的人在发狂地撞门。
黄老嘎的闺女吓得瘫坐在地上,哭喊着:“我爹这是让啥玩意给魇住了啊!”
混乱中,不知谁把屯西头独居的吴老邪请来了。
这老爷子年轻时走过大山,懂些阴阳事儿。
他眯眼瞅了瞅棺材,又伸手在棺材盖上摸了摸,感受着下面传来的震动。
“都消停点!”
吴老邪低喝一声,让人烧了厚厚一沓黄纸。
他围着棺材一边撒纸钱,一边低声念叨:“老哥哥,阳间路走到头了,金山银山都给你备足了,就别惦记这边了,安心上路吧……!”
说也奇怪,他这么一念叨,棺材里的动静还真的渐渐小了,最后彻底没了声息。
吴老邪冲黄宝柱使了个眼色:“不能再等了,得立刻下葬。”
“把这枚乾隆通宝压棺材四角,把这把杀猪刀放在棺材上镇着。”
黄家儿女这时候哪还敢有二话,赶紧照办。
抬棺的八大金刚都是胆大的,喊着号子,一路小跑的把棺材送到了黄家祖坟,以最快的速度入了土。
从那以后,屯子里关于黄老嘎诈尸的事就传疯了。
有人说,准是黄老嘎死的时辰不对,冲撞了过路的狐大仙,被借了气。
也有人说,是老爷子生前藏了啥大宝贝没告诉儿女,死了都不闭眼。
但没人再信李老师那套“科学”的说法,只觉得这书真是白念了。
李老师后来也觉得没趣,没过多久,就被城里的儿子接走了,再没回来。
只有我们这些当晚在场的人,偶尔聚在一起喝酒,提起这事,后背还忍不住发凉。
黄老太爷总会抿一口酒,叹口气:“说了不能开棺,不能开棺……读书人懂个屁?那白毛,哪是什么菌斑,那是成了精的尸煞啊…!”
至于开了棺,到底冲了谁的煞,这事儿,谁也不敢往深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