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的手指还悬在控制台上方，屏幕上的四象限图谱尚未关闭。技术融合度、品牌影响力、价值观匹配、用户接受成本——四个维度的坐标线静静交错，六个候选品牌的名称漂浮在对应区域，像等待检阅的士兵。
她没急着点选。
系统右下角的进度条已经走完，第二轮推演完成。新的评估报告自动弹出，标注了更详细的参数：舆情历史、过往合作履约记录、社交媒体真实口碑波动曲线。这些数据上一章还没来得及加载完毕，现在全部补全。
她调出第一轮结果对比。
原先排在科技类首位的AR眼镜公司，评分从9.1降到8.3。系统给出红色提示：“曾单方面修改Ip合作方视觉设定，引发公众争议。”下方附有案例截图——他们去年与某科幻Ip联名时，擅自将角色形象卡通化，用于儿童玩具推广，原作者公开抗议后终止合作。
“动机不纯。”苏墨低声说。
视线移向排名上升的品牌。一家名为“光启智能”的科研转化企业跃居榜首。规模不大，专注空间交互与微型能源模块研发，从未做过to c产品。但系统标注清晰：“主动提出共享三项专利接口权限”“明确表示愿接受世界观审核机制”“团队提交的合作意向书中引用《星骸建筑师》第三章原文作为设计灵感”。
她的手指微微一顿。
这家公司在首轮推演中因“市场声量低”被压在后面，现在却成了最契合的选择。技术契合度9.2，价值观评分8.8，用户重合率65%。最关键的是那句备注：“认为‘生态反战’是未来科技应有的伦理底线。”
“不是冲着热度来的。”她说，“是真看懂了。”
星芽忽然从桌面立起，金属身体轻巧一转，光感眼由静止的圆形变成跳动的波纹状。尾部投射出六个品牌名称的竖列排序，随即用一道蓝光圈住“光启智能”，又快速划掉原第一名。
“喵！”它发出短促的电子音，像是在确认答案。
苏墨看了它一眼。“你也挑这家？”
星芽点头，光影再次变化，生成一个简单的对勾符号。
她嘴角动了一下，没有笑出来，但眼神松了些。伸手过去，指尖轻轻抚过星芽背部的接缝处。那里有一道极细的刻痕，是早期原型测试时留下的，一直没修复。每次触碰，都能感觉到微弱的震动反馈。
“那就先发资料。”她说，“把完整的《星骸宇宙设定集》发过去，重点标出生命周期建筑原理和神经链接伦理守则这两章。”
系统界面弹出邮件模板框。她输入附件清单，添加发送对象，又在正文写下一句话：“请先读完设定集，并回答一个问题——你认为‘星芽’存在的意义是什么？答案决定我们是否继续对话。”
点击保存，未发送。
她转向潮流类名单。
三家候选品牌仍在列表中。第一家是机能风服饰品牌，风格硬朗，擅长金属拼接设计，但系统提示其“商业化操作频繁，曾一年内推出七次联名”。第二家是配饰品牌，主打可拆卸结构项链，创意不错，但用户群体偏女性青少年，与星芽的核心叙事关联较弱。
第三家是鞋履品牌，名称叫“步迹”。设计理念写着：“行走于文明废墟之上，寻找复苏信号。”他们最近推出的系列以灰烬色为主调，鞋底嵌入可发光导线，模拟星芽在荒原中留下的足迹。
系统标注：“世界观贴合度高，无过度商业化前科，设计语言具备延展性。”
星芽尾巴一甩，全息投影切换到这家品牌的主页画面。一双未发布的概念鞋缓缓旋转，鞋跟处有一个微型接口凹槽，形状与星芽胸口的神经链接端口完全一致。
“喵——”它的声音拉长了些，带着明显的倾向。
苏墨盯着那个接口细节看了三秒。“不是巧合。”
这个设计早在联名接触前就已存在，说明对方确实在长期关注作品。而且他们没直接使用星芽形象，而是提取核心元素进行重构，这是尊重原创的表现。
“选它。”她说，“限量一款，主题定为‘信号复苏’。要求他们在发布会上讲述这双鞋背后的故事线，不能只讲材质和工艺。”
系统自动生成合作草案框架。她在条款栏加入两条强制项：所有宣传物料必须经Ip方审核；产品不得出现在任何暴力、奢靡或低龄化场景中。
星芽蹲回桌边，尾部微光缓慢明灭，像是在消化信息。
苏墨调出最终名单。两家品牌并列顶端：光启智能、步迹。其余四家转入观察池，标记为“后续可接触”。
她开始整理发送流程。
先给光启智能发设定集和问题问卷，设置七十二小时回复时限；同步向步迹发出初步合作意向函，附带星芽基础形象授权范围说明。两份文件都加入了水印追踪码，防止外泄。
做完这些，她退回主界面，查看星核能量条。67.2%，仍停留在原位。上方提示还在闪烁：【跨界合作路径模拟】已完成，建议启动【风险预判模型】进行二次验证。
她点了进去。
新窗口展开，输入两家品牌名称。系统开始模拟三个月内的合作进程。
针对光启智能的推演显示：若对方认真阅读设定集并给出深度回应，技术融合方案可在六周内成型；若敷衍应付，则项目将在第四周因理念分歧停滞。风险等级：低。
针对步迹的推演显示：市场反应积极概率为82%，主要风险来自生产端——若坚持使用环保复合材料，成本将上升17%，但品牌口碑提升值更高。唯一警告项是：“警惕粉丝群体极端化，避免衍生出非官方暴力改装款”。
她记下最后一条。
关掉风险报告，回到邮件界面。手指悬停在“发送”按钮上。
星芽忽然抬头，光感眼收缩成一点亮斑。它的小爪子搭上苏墨的手腕，金属触感冰凉。
她低头。
“等一下。”她说，“再检查一遍附件。”
重新核对设定集版本号，确认无误。又打开问题问卷，最后一题写着：“如果‘星芽’能说话，它会对人类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请用不超过二十个字回答。”
满意了。
点击发送。
两封邮件同时离开发件箱，进入外部网络通道。系统记录下时间戳：14:07:33。
屏幕上，六个品牌的名字逐渐淡出。只剩两家的标识静静悬浮，周围环绕着绿色认证光环。
苏墨靠向椅背，第一次松开紧绷的肩膀。眼睛仍盯着屏幕，但呼吸节奏变了。
星芽慢慢趴下，头枕在前肢上，尾部光芒转为平稳的呼吸频率。它知道，第一步已经走出。
接下来，等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