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突兀地静下来,几人回头看过去。
男生漆深深的黑眸里是压不住的倦意,薄白的眼皮被立挺的眉骨撑出一深一浅的两道褶。
周围空气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半分。
几个女生都老老实实地屏着气,极力降低存在感,生怕一个没注意就被他递过来的眼刀砍成血雾了。
唯独李轻誉松弛感拉满,“吵着您了?”
同寝的哥几个都知道,他就是没醒盹儿,瞧着沉郁,实则放空,没什么起床气。
祁放意味不明地盯他片刻,没什么温度的黑眸偏了半分,落在旁边的小姑娘身上。
静了片刻,他长舒一口气,抬手掩住眼睛缓了会儿。
再抬眼时,那股郁气散了大半,染了点笑,不多,但比刚才看着温和许多。
司清就有胆子跟他搭腔了,“醒啦?”
祁放把怀里的抱枕往旁边一丢,“司清,你过来。”
声线比平时低一些,某些咬字含着点微妙的鼻音,落进耳朵里麻麻的。
“喔。”司清起身,先去给他接水。
在场的三个女生对了个眼神,连做八百个假动作,又是舌尖顶颚,又是咬住下唇的,才堪堪压住与天平齐的嘴角。
然后心照不宣地背过身去,但耳朵光明正大地竖起来听。
司清把水杯放到他手边的边几上,在他旁边坐下,“怎么啦?”
祁放歪头靠上沙发脊,柔软的发丝陷入浅色的蓬松布料,漂亮的狐狸眼盛着细碎的光亮。
在她的注视下,男生修长透粉的手探过来,掌心朝上,就这么摊着手,不出声。
司清会意,凝着他小指指腹那处红痕,眸光微动,“还是很疼吗?”
约莫四十分钟前,两个人烫好拼豆,做收尾工作的时候,店主家的小金毛跑上来找它的小玩具。
后脚绊到电线,熨斗险些被扯下桌,祁放左手小指被烫到了。
老板上来赔不是,带着两个人去附近的诊所简单处理,拿了药回来。
司清怕他疼,就让他先在沙发上睡会儿。
没准儿现在是疼醒的。
祁放耷着眉眼,没说话。
那就是疼,又不好意思说。
“我重新帮你涂一层药膏,你等下。”
司清从袋子里取出酒精棉片,柔软的掌心覆上男生温热的手背,把之前的那层药膏擦掉了。
鉴于之前他被猫咪抓伤那次,她这次动作放得很轻,指尖蹭蹭那处烫伤,掀眸,“疼了你就告诉我。”
“哪儿那么娇气。”
司清无言看了他一眼。
也不知道上次靠在她肩上,撒娇说疼的是谁。
-
李轻誉穿好最后一条链子,想知会沙发那俩人收拾收拾回去了。
一回头瞧见,女生捧着祁放的手,不知道低头在那儿干什么呢。
再一抬眼——
莫名其妙就撞进一双死水似的黑眸。
静谧无波,死盯着他。
男鬼一样啊。
祁放跟他们没什么脾气,平时插科打诨怎么着都没见他生过气。
反倒还怪惯着他们的。
认识他这么长时间,真就第一次瞧见他这样。
李轻誉眼珠子骨碌一圈,寻思着,自个儿也没说什么——
倏忽间,他想起什么,细细咂摸了下。
刚才几个姑娘怎么闹,都没听他出一丁点儿动静。
他就喊了司清一声妹妹,这哥就醒了。
……不是吧。
李轻誉眼皮跳了跳,扯了下嘴角。
“你妹妹,你妹妹行了吧,你是人家唯一的哥,行了吧!”
无声比完一长串口型,他奇迹般地发现那人嘴角上扬了三个像素点。
李轻誉:“……”
还真是因为这个!
领地意识这么强,狗吗他是?!
-
给祁放上完药,司清习惯性地吹了吹。
温热的气息隔着药膏覆盖下来,指尖是凉的。
还麻得厉害。
祁放眸光顺着自己的指尖,无知觉地游移到仅与他的指尖半寸之隔的、女生莹润饱满的唇瓣上。
雪白的喉结滚了又滚。
“司清。”
女生瓷白明净的小脸偏过来,“疼?”
“你怎么老怕我疼?”他搭在司清手心的手顺势反扣着捏住她的手,“我能那么娇气?”
司清没说话,晶亮的鹿眼缓慢地眨了两下,紧接着弯成月牙似的,继续盯他。
那双眼睛眨巴两下就把心里话传达出来了。
——你就是娇气。
“……”
祁放算是发现了。
这小姑娘看着乖得不行,实则100斤的体重里能有99斤的反骨。
前段时间恨不得见他就躲。
现在养熟了,发现他不凶她,就撒欢儿了。
祁放眼梢跳了两下,“长本事了。”
司清不动声色地把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什么?”
祁放乜了眼她垂在身侧的手。
“男人的手你说牵就牵,不就是长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