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得知道自己哄了那么久的小姑娘是不是受别人欺负了,才来找他哭吧。
司清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再重新编一个新的理由也是骗不过他的。
他问出这个问题的初衷,以及目前为止对她的关照,无关风月,而她却存着他不知道的心思。
所以她绝对不能全盘托出。
她抿抿唇,“因为想起一些事,嗯……高三的事。”
“有人欺负你了?”
司清眸光闪动,因为下午哭得释放过头了,现在眼睛敏感得要命,一会儿没眨,眼眶就烫烫的。
祁放知道在山城参加高考是什么难度。
小姑娘很厉害,超越百万人走到省二,中间吃了多少苦,不用细想都知道。
高一脸颊婴儿肥还挺明显呢,现在都看不见了。
女生鹿眼水色浮漾,亮晶晶的,祁放指骨很轻地扫过她眼角薄红,“受委屈了。”
“但是值得。”
女生的眼睛被他指骨抵得微微眯起来,和他家猫咪蹭他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他虎牙咬了咬舌尖,恍然想起下午司清说她还没成年。
眉心一皱又给压回去了。
祁放收回手,“现在十七岁?”
司清不知道他思维怎么突然跳跃到这儿,但是交流多了也就慢慢习惯了。
甚至可以偶尔反客为主,逗逗他。
“十六。”她说。
祁放眸光一凝,“多少?”
女生鹿眼无辜抬着,故意不说话似的,就盯他。
气氛沉静下来。
直到从那双真诚明亮的眼里捕捉到一瞬显露出的笑意,祁放磨了磨牙,气笑。
“学坏了。”
司清不置可否,弯弯眼睛,“现在虚十八,年底就成年了。”
她注意力重新回到平板上,祁放搂着抱枕重新坐回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很轻地“嗯”了声。
-
谌上月带着唐有旻走到附近的小公园,找了个长椅坐着。
这儿附近是居民楼,正是饭后消食的时间,身后人来人往。
合着拂过耳畔的风声,柳枝轻扬,水波捧着月光,粼粼荡漾,很惬意。
谌上月阖着眼靠在长椅上吹风,唐有旻坐在她旁边,折了片柳叶,放在指尖百无聊赖地叠了又展开。
她叫他来,又不说话,唐有旻就安静等她,两个人无言坐了许久。
终于。
“唐有旻。”
“嗯。”
女生的声音混在柳条晃动的沙沙声里,有点闷,“你长高了不少诶,我初中毕业就没再怎么长个子了。”
“因为你不好好吃饭。”他说。
谌上月挑食很严重,在同龄的女生里算很瘦的,以前他都是变着法儿地喂,学做饭给她带早餐,好不容易养出点儿肉来。
前几天在公安局看见她那胳膊,比以前还细,好像就只剩骨头了似的。
“有人把我的嘴养刁了。”她仰头靠上椅背。
唐有旻偏开视线,轻哂,“没我你还不吃饭了?”
“饿不死,但也吃不好,将就呗。”谌上月缓缓睁开眼,明亮的桃花眼里氤氲着被月光打湿的笑意。
唐有旻总觉得她还有后半句话,但她就停顿在这儿了,只是笑着看他。
“谌上月,身体是你自己的,你不好好爱惜,万一生病,我能替你难受么?”
“那不行,我舍不得。”
她撑着身体,直起腰,歪着头凑到他跟前,仔仔细细地看了会儿。
“我能不能不将就了呀?”她叫他,“阿旻。”
唐有旻眸光微动。
良久才找回声音,“那是你的事儿,用不着问我。”
“我的意思是,”盈盈水波荡漾在她眉眼间,“我想追你,把你追回来,能不能给我个机会呀?”
唐有旻几乎半边身子都麻了。
心情很复杂,脑子里出乎意料的乱。
凭什么她说要追回他,又不说当初为什么丢掉他。
她想走就走,想来就来,拿他当什么。
他勉强扯出个笑,“我是不是应该先听到我们上次分手的原因?”
谌上月唇角笑意凝滞一瞬。
她不想让唐有旻知道,他们断联是她家里的原因。
他心思敏感细腻,一定会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才没能得到她父母的承认。
可在不该恋爱却又情窦初开的年纪,他做得已经很好了。
完完全全地尊重她、爱护她,最大程度的亲昵就停留在抱抱和撒娇。
因为物理竞赛拿下省一的成绩,初三下半年,唐有旻直接保送进了一中。
原本可以不用再来学校的,但他还是为了给她带早餐,陪她吃晚饭,每天都跑来学校。
然后妥帖地帮她处理好所有琐碎的小事,让她专心备考。
因为年少时期就已经遇到了人生最难得的值得,所以丢掉他的这些年里,留给谌上月的只有将就。
但是这些她都不能说。
包括她生病的事,她也不想让他知道。
唐有旻会难过的。
可谌上月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是发自内心在笑,什么时候是用笑掩盖其他情绪,唐有旻一眼就知道。
大概很多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小习惯,他都记得清楚。
比如现在,她拇指的指甲一下接一下地刮着食指第二节指骨。
唐有旻就知道,她在焦虑。
——她不想说。
他不想逼她。
没出息就没出息吧,总比把她惹哭了强。
“算了。”
谌上月齿关轻磕着唇内壁的软肉,“那,那我还能追你吗?”
唐有旻没说话,睫毛低垂着敛走温软的眸光。
她失神踯躅了好一阵,头发被流经河道的风吹乱她都无心去管了。
迟至他温热的指尖拢着她散落的鬓发,划过她耳后薄薄的皮肤,女生那双澄澈的桃花眼才兀地闪过一抹惊诧的神采。
“你现在喜欢我什么?”他的指骨捋着谌上月柔顺的长发一路向下,直到发梢。
“我听听,再考虑要不要让你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