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徽章的热度顺着掌纹一路烫进了心窝子，没等凌飒咂摸出这点儿酸涩的滋味，头顶那几根用来支撑大殿的冰柱子就开始玩起了自由落体。
“走了！这破房子的物业算是彻底跑路了！”
凌飒反手把墨宸往背上一捞。
这一捞差点没把她腰给闪了——看着是个瘦削的衣服架子，沉得跟吞了两吨铅块似的。
她咬着牙，脚下生风，在不断崩塌的冰面上跳出了踩电门的节奏。
身后那些原本像幽灵一样的浮忆水母，这会儿居然不搞精神攻击了。
它们像是接到了什么紧急疏散指令，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硬是在断裂的深渊上方搭出了一条荧光闪闪的“果冻桥”。
“踩坏了不用赔吧？”
凌飒嘴上嘀咕，脚下却没客气，踩着那些软乎乎的伞盖一路狂奔。
眼角余光扫过墨宸颈侧，那里的神经接口正疯狂闪烁红光，一行刺目的小字投映在空气中：
【当前生命值：12%】
【警告：能源即将枯竭】
【执行紧急协议：优先切断本体维生系统，全功率保护绑定对象“凌飒”】
“保你个大头鬼啊！”凌飒只觉得一股火直冲天灵盖，气得想把背上这人扔下去当鱼饵，“自己都快成废铁了还搞这种自我感动的戏码？我是缺那点护盾值的人吗？”
她单手从腰包里摸出最后一管高浓缩营养剂——这是她原本打算留着倒卖赚差价的稀罕货，市值至少三千金币。
“张嘴！给老娘喝！”
她也没管墨宸是不是昏迷状态，粗暴地捏开他的下巴，把那管绿莹莹的药水全给灌了进去。
看着空了的玻璃管，凌飒肉痛得嘴角直抽抽：“记账上！这可是连瓶子都要回收的高端货，回头你要是不还我十倍，我就去拆了你的肋骨卖废品！”
两人冲出海渊裂缝的一瞬间，视野豁然开朗。
这里不再是漆黑的深海，而是一处位于海底断崖之巅的奇异空间。
并没有海水倒灌，反倒立着一座看起来随时会塌的古老灯塔。
灯塔下蹲着个独眼老头，手里拿着个锈得掉渣的火镰，正对着一块永冻结晶敲敲打打。
看见凌飒背着人滚出来，老头既不惊讶也不害怕，反倒抹了一把那是眼泪还是海水的液体，叹了口气：“第三十七次了……这小子的倔脾气真是比那海里的石头还硬。每次都说不用等，每次又把自己搞成这副死样子也要爬回来。”
凌飒把墨宸放在一块平整的礁石上，喘得像台拉缸的拖拉机：“大爷，您这算数挺好啊？这地方还有回头客？”
老头没理会她的调侃，把手里的火镰一扔，从怀里掏出一枚还在滴着机油的黄铜齿轮，塞进凌飒手里。
“给他装上。”老头指了指墨宸的胸口，“第三肋间隙，那是他给自己留的‘回家键’。”
凌飒捏着那枚齿轮，入手冰凉，上面没有任何属性说明，只有一个简单的【归位】标签。
她也没矫情，掏出随身匕首，熟练地撬开了墨宸胸口那块看似皮肤、实则是仿生材料的护板。
果然，在一堆精密复杂的线路和蓝光闪烁的核心旁边，有一个空荡荡的卡槽，像是缺少了灵魂的最后一块拼图。
咔哒。
齿轮嵌入的瞬间，严丝合缝。
原本双眼紧闭的墨宸突然浑身一震，那双总是像深潭一样平静的眸子猛地睁开，瞳孔极速收缩。
他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像是久违的风穿过破旧风箱的沙哑呓语：“……海，看到了。”
轰——！
远处那座半死不活的灯塔像是被注入了强心针，一道暖黄色的光束瞬间刺破了万米深海的黑暗。
那光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牵引力。
光束扫过刚才他们逃出来的方向，照亮了那艘已经自爆成碎片的“锈鲸号”残骸。
那些原本随着暗流四处飘散的、装着历代船员骨灰的罐子，在光流的抚摸下，竟然缓缓汇聚，在漆黑的海水中拼出了一个巨大的、指向海面的箭头。
【全服公告：玩家“零”已触发隐藏状态【心火未熄】。】
【效果：持续恢复生命值，免疫一切寒冷与精神控制。】
凌飒看着墨宸那张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的脸，心里那块石头还没落地，脑子里却突然蹦出了一段不合时宜的回忆。
三年前，那场全网黑的直播事故后。
有个顶着乱码Id的账号，连续三百天在她的私信箱里打卡。
也不说话，也不骂人，每天雷打不动的一句：
“今天也没等到你说‘需要帮忙’。”
当时的凌飒正忙着搬砖还债，只当这是个稍微有点文采的神经病。
现在看看眼前这人，再看看那灯塔的光。
凌飒突然觉得眼眶有点热，像是被这该死的光晃到了眼睛。
她猛地吸了吸鼻子，故意拔高了嗓门，掩饰那点该死的动摇：“听见没？系统公告都把你挂出来了！心火未熄？我看你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以后你就老老实实当我的专属血包，这辈子你都是我的负资产，别想赖账！”
墨宸那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轻轻勾住了凌飒那件被海水泡得发皱的冲锋衣衣角，力道不大，却死紧。
凌飒刚想把他扶起来，手腕上的图鉴突然疯了一样震动起来，投射出一个前所未有的红色弹窗：
【警告：检测到SSS级道具“永冻之心”完全解封】
【坐标源已同步至现实世界】
【地址解析：北纬32°，东经118°……xx生物科技集团地下实验室b7区，0号冷冻仓】
凌飒整个人僵住了。
这不再是游戏里的坐标。
xx生物科技……那是这游戏开发商背后的母公司，也是传闻中一直在搞人体冷冻实验的巨头。
她猛地低下头，看着怀里这个还在游戏里维持着呼吸、但在现实中可能正躺在冰冷营养液里的人。
“所以……”凌飒的声音有点发颤，平日里的精明算计此刻全都不见了，“你费这么大劲带我来这儿，根本不是为了做什么隐藏任务，也不是单纯为了救我？”
墨宸现在的状态显然没法回答这么复杂的问题。
他的生命值还在缓慢回升，意识依旧游离在边缘。
但他那只勾着凌飒衣角的手，却艰难地挪动了一下，指尖在她全是老茧的掌心里，一笔一划，极其缓慢地写了三个字。
凌飒辨认出来了。
那是——一、起、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