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声刚敲过第一响,许峰背着药箱走出医馆时,露水已经在石阶上结了层薄霜。他往手心哈了口白气,指尖捏着的黄符纸微微发潮——那是用艾草汁混着朱砂画的,边缘还沾着新鲜的菖蒲根碎末,是他傍晚在河边亲手采的。
“吱呀”一声推开后院小门,月光顺着门轴的缝隙淌进来,照亮墙角那丛半枯的紫苏。许峰蹲下身,指尖抚过叶片上的纹路,突然从药箱里取出把小银刀,在根茎处轻轻划了道口子。透明的汁液渗出来,带着辛辣的气息,他将黄符纸按上去,让汁液浸透纸背,再用红绳将符纸缠在茎秆上。
“当年师父说,紫苏属阳,能挡阴邪。”他对着空气轻声说,像是在跟谁解释,又像在自语,“可你们这些带甲的,怕是得用点更烈的东西。”
他沿着医馆外墙慢慢走,每走三步就埋下一枚铜钱——不是普通的铜钱,边缘被磨得锋利,背面用朱砂画着“镇”字,是他用三年前柳月留下的那截断剑打磨的。铜钱入土时,土面立刻泛起层极淡的金光,快得像错觉,那是他偷偷学的“地脉术”,借着地底的湿气引灵力,寻常人踩上去只会觉得脚下发沉,可若带着强灵力靠近,铜钱就会像铁屑遇磁石般炸开火星。
走到西墙角,那里种着株老石榴树,树干上还留着去年雷劈过的焦痕。许峰搬来块青石板压在树根处,石板下垫着七片银杏叶,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摆好。他摘下腰间的铜铃系在树枝上,铃舌是用柳月上次换下来的旧剑穗改的,轻轻一碰,铃声里竟裹着点金属相击的脆响。
“这铃能辨灵力,”他摸着铃身刻的纹路,那是他照着医书里的古图刻的,“上次给你的止痛膏里加了银杏果,就是想让你对这气息熟些,真动起来……别被自己人误伤。”
绕回前门时,天边已经泛出鱼肚白。许峰从药箱里取出最后样东西——块巴掌大的玉佩,玉质粗糙,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安”字,是他初学雕刻时的拙作。他将玉佩塞进门环内侧的暗槽里,玉面贴着冰凉的铜环,立刻渗出层细密的水珠,那是他用晨露养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水结界”,一旦有强灵力闯入,水珠就会凝成冰刺,虽伤不了人,却能发出响动。
做完这一切,他拍了拍手上的土,药箱里的药杵突然“当啷”掉出来,滚到脚边。他弯腰去捡,看见杵底刻的小字——那是三年前柳月刻的“谢”,当时她伤了手,是他给包扎的,临走时在他药杵上留了这个字。
许峰笑了笑,将药杵放回箱里,指尖在“谢”字上轻轻按了按。晨光爬上医馆的瓦檐时,他已经坐在前堂碾药了,石碾子转动的声音规律而沉闷,像在给结界打着节拍。
没人知道,这个平日里只会笑眯眯递药的郎中,昨夜在医馆周围布下了一张网——网眼是他亲手调的草药,网线是他偷偷学的术法,而网的中心,始终对着镇子东头那间亮着灯的杂货铺。
日头升高时,柳月推开杂货铺的门,闻到空气中飘来淡淡的药香,混着点熟悉的紫苏味。她低头看了看手心,那里还留着许峰撒的止血粉痕迹,突然觉得今天握剑的力度,好像比往日稳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