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靴底踩碎玻璃碴的脆响，在空旷的地下实验室里荡开层层回音。战术手电的光柱扫过布满裂痕的培养舱，绿色的营养液早已干涸成茶褐色的结晶，附着在舱壁上的生物组织样本像褪色的壁画，勾勒出扭曲的人形轮廓。
“心率120，肾上腺素指标偏高。”陆沉的机械臂搭在他肩膀上，金属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控制住黑豹兽魂，这里的环境激素会放大你的攻击性。”
林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放松紧绷的下颌。三天前在排水管道发现的秘密通道，果然通向这座被官方档案标注为“已销毁”的旧基因实验室。空气中弥漫着福尔马林与铁锈混合的刺鼻气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细小的刀片。他的目光扫过散落一地的实验记录，纸张上的字迹早已模糊，但那些手绘的基因链图谱却异常刺眼——与江晚失踪前留在他抽屉里的草稿惊人地相似。
“苏璃，检查三号储藏区。”陆沉的机械义眼闪烁着红光，正在扫描墙面的弹孔痕迹，“根据弹道分析，这里发生过激烈交火，弹痕边缘有能量灼烧的痕迹，是暗域污染的特征。”
苏璃应声走向实验室深处，军用匕首在她指间转了个利落的刀花。女孩的作战靴碾过一具锈蚀的实验台，台面上残留的暗红色污渍在手电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她突然停步，弯腰从碎玻璃堆里捡起一本皮质笔记本，封面烫金的“project Spirit”字样已经被血渍浸透。
“是江晚的字迹！”苏璃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她小心翼翼地翻开笔记本，泛黄的纸页上布满了细密的批注，其中几页还粘着干枯的血渍，“她来过这里，而且……留下了记录。”
林深立刻凑过去。手电光聚焦在笔记本的字迹上，江晚那一贯工整的字体此刻变得潦草而急促，墨水在纸面晕开的痕迹显示着书写时的慌乱——
“7月16日，第47次融合实验失败。受试体编号734出现基因崩溃，四肢异化速度超过预期，暗域能量对人类基因链的侵蚀具有不可逆性……”
“7月20日，他们开始用活体进行实验。那些孩子的眼睛很干净，像没被污染的泉水。但当暗域能量注入时，他们的瞳孔会变成紫黑色，嘴里发出非人的嘶吼……”
“7月25日，我发现了‘兽魂计划’的真正目的——不是抵抗暗域污染，而是驯化被污染的自然之灵，将其改造成武器。陆教授说这是为了人类存续，但我在他的实验日志里看到了更可怕的野心……”
林深的指尖猛地攥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他认得笔记本里提到的陆教授——江晚的导师，那位在公开场合呼吁“和平利用暗域能量”的生物学泰斗。笔记里夹着的一张泛黄照片突然滑落，照片上穿着白大褂的江晚正和一位戴眼镜的老者握手，背景里的实验装置与眼前的培养舱一模一样。
“陆教授……陆承宇。”苏璃的声音突然变冷，她用匕首挑起照片，“二十年前‘兽魂计划’的主导者，官方档案里记载他在实验室爆炸中身亡。但根据守夜人内部资料，他现在是‘新人类进化联盟’的幕后推手。”
林深的呼吸骤然停滞。这个名字像冰锥刺入记忆——江晚失踪前的最后一个电话里，曾语无伦次地提到过“陆教授的实验失控了”，当时他只当是女友的研究压力过大，现在想来，那分明是濒死的警告。
“温言，能感知到残留的意识波动吗？”陆沉突然开口，他的机械臂指向实验室中央的圆形操作台，台面的凹槽里积着一层紫色的粉末，“这些是暗域能量结晶，接触过的生物会留下意识碎片。”
蹲在操作台边的温言缓缓摇头，束成麻花辫的银发垂在胸前。女孩闭着眼，双手按在冰冷的金属台面上，白狼兽魂的通感能力正像声波探测器般扫过周围的空间。她的嘴唇发白，像是在抵抗某种侵入脑海的噪音。
“太混乱了，”温言的声音带着哭腔，“有很多痛苦的意识……孩子的哭声，还有……像是动物被撕碎的哀嚎。它们被困在这里，重复着死亡前的最后一刻。”
林深的黑豹兽魂突然躁动起来，皮肤下的血管浮现出黑色的纹路。他猛地转头，手电光射向实验室角落的阴影处——那里立着一排半开的金属柜，柜门上的编号从001排到012。其中一个柜门虚掩着，里面隐约露出深蓝色的布料一角。
“那是……江晚的冲锋衣！”林深冲过去，手指刚碰到柜门，就被一股刺骨的寒意包裹。金属柜里没有尸体，只有一件叠得整齐的冲锋衣，口袋里露出半截录音笔，还有一枚青铜质地的兽首吊坠，吊坠的眼眶处镶嵌着暗红色的宝石，像是凝固的血珠。
苏璃接过吊坠，指尖刚触碰到金属表面，吊坠突然发烫，在她掌心烙下淡淡的印记。女孩闷哼一声，小臂上的血管浮现出淡金色的纹路，与吊坠表面的兽纹完美重合。
“这是……守夜人的信物。”苏璃的眼神变得复杂，“我爷爷的遗物里有个一模一样的龙首吊坠，他说这是用来镇压暗域能量的钥匙。”
陆沉的机械臂突然指向金属柜内侧的墙壁，那里的瓷砖与周围颜色不同。他走上前，合金手掌按在瓷砖上，随着一阵液压装置的嗡鸣，墙壁缓缓滑开，露出一个隐藏的储藏室。
储藏室里堆满了密封的样本箱，最里面的铁架上摆着一排玻璃罐，每个罐子都浸泡着一颗跳动的心脏，大小从拳头到巴掌不等，表面覆盖着紫色的血管状纹路。罐子下方的标签上写着“受试体：幼狼，暗域融合度78%”“受试体：猎隼，暗域融合度63%”……
“是兽魂者的心脏。”林深的声音干涩，他认出其中一个罐子的标签编号——与温言档案里的兽魂觉醒登记号完全一致，“他们在……收割兽魂者的器官。”
温言捂住嘴，强忍着才没吐出来。她后退时撞到了铁架，一个样本箱从架上滑落，摔在地上裂成碎片。箱子里的实验报告散落一地，其中一张照片飘到林深脚边——照片上的少年躺在手术台上，胸口的皮肤被划开，露出跳动的心脏，他的左手臂是银灰色的机械义肢，面容赫然是十年前的陆沉。
“陆哥……”温言的声音发颤。
陆沉弯腰捡起照片，机械义眼的红光剧烈闪烁。他的机械臂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合金外壳的接缝处渗出淡紫色的液体。“没什么，”陆沉的声音异常平静，像是在陈述别人的故事，“七岁那年，我在孤儿院被选中参加‘兽魂计划’，他们说能治好我的先天心脏病。后来心脏排斥反应严重，就换成了机械泵……”
他顿了顿，机械手指摩挲着照片上少年的脸：“原来不是排斥，是他们早就计划好要取出我的心脏，作为兽魂与机械融合的样本。”
苏璃突然翻动江晚的笔记本，最后几页的字迹变得极其潦草，墨水混合着血渍晕成模糊的团块——
“8月3日，他们发现了稳定暗域裂缝的方法，需要用初代兽魂者的血液作为媒介。苏璃的基因序列是完美的容器……”
“8月5日，裂缝扩大了，里面的东西开始往外爬。它们不是怪物，是被污染的自然之灵，在哭着要回家……”
“8月7日，我把研究数据藏在了排水系统的三号检修井。林深，如果看到这些，不要来找我。告诉守夜人，陆承宇在培养‘终焉兽魂’，他想打开所有暗域裂缝，让人类进化成……”
笔记到这里戛然而止，最后一个词被涂抹得无法辨认，只留下一个深色的血手印，形状像是女人的手掌。
林深的心脏像被巨石压住。他想起江晚失踪前的那个晚上，她抱着他的后背，说“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就去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排水管道找我”。当时他只当是情侣间的玩笑，现在才明白那是最后的线索。
“叶南，定位排水系统三号检修井。”陆沉的声音打破沉默，他已经恢复了冷静，机械臂正在打包重要的实验样本，“我们需要找到江晚藏的数据，还有……阻止陆承宇的计划。”
通讯器里传来叶南敲击键盘的声音，夹杂着电流杂音：“找到了！但那个区域的能量指数异常高，无人机探测到大量畸变生物聚集，像是在守护什么东西。而且……守夜人的巡逻队正在向那边移动，他们的加密频道提到了‘稳定裂缝’和‘回收初代样本’。”
“守夜人里有内鬼。”苏璃将吊坠塞进衣领，贴身藏好，“陆承宇能在官方眼皮底下重建实验室，肯定有高层包庇。”
林深将江晚的笔记本塞进战术背包，指尖触到口袋里的青铜吊坠，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江晚时的场景——她在大学的考古系展厅里，对着一个青铜兽首文物出神，说“这些老东西里藏着人与自然相处的秘密”。当时他觉得是小姑娘的浪漫幻想，现在才明白那或许是解开一切谜团的关键。
实验室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通风管道里落下簌簌的灰尘。温言猛地睁眼，白狼兽魂的通感能力捕捉到了异常的动静。
“它们来了！”温言的声音带着恐惧，“很多畸变生物正在靠近，意识很狂暴……像是被某种东西控制着。”
陆沉迅速组装好脉冲步枪：“储藏室有紧急出口，我们从那里撤退。林深，带着笔记和吊坠，这是目前最重要的线索。”
林深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些浸泡在罐子里的心脏。玻璃罐的反光中，他仿佛看到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有孩子的，有动物的，还有……江晚的。
“我们会找到真相的。”他对着空气轻声说，像是在承诺，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当三人冲进紧急出口时，身后传来玻璃破碎的脆响，还有某种生物尖利的嘶吼。林深回头望了一眼，手电光的余光里，一只覆盖着紫色鳞片的螳螂正从培养舱里爬出来，镰刀状的前肢上还挂着撕碎的白大褂布料。
地下实验室的阴影里，更多的畸变生物正在苏醒，它们的眼睛闪烁着紫黑色的光，像是暗域裂缝里伸出来的无数只手，要将闯入者拖入永恒的黑暗。
而林深知道，他们必须穿过这片黑暗。因为江晚的笔记里，藏着拯救这个世界的密码，也藏着他必须找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