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靴底碾过积水时，溅起的水花在战术手电的光柱里划出银亮的弧线。管道深处的黑暗像有实质，将光线吞噬成一圈圈昏黄的光晕，照在布满苔藓的混凝土壁上，映出无数扭曲的影子，仿佛随时会从墙里钻出来。
“第17号检修井，”陆沉的机械臂敲了敲身边锈迹斑斑的金属梯，合金关节碰撞发出沉闷的回响，“根据叶南重构的图纸，穿过这里的横向管道，再往前三百米就是能量异常区。”
林深蹲下身，指尖探进积水里。黑豹兽魂觉醒后，他对环境的感知变得异常敏锐——此刻水流正带着极其微弱的震颤，像是远处有重型机械在运转，又像是某种巨大的生物在呼吸。他瞥向手腕上的战术手表，心率监测已经跳到110，皮肤下的肌肉正随着兽魂的躁动微微抽搐。
“温言，能听到什么动静吗？”苏璃的声音压得很低，她握着军用匕首的手悬在腰侧，指腹反复摩挲着刀柄上的防滑纹路。三天前从旧基因实验室逃出来时，她后背被碎裂的培养舱玻璃划开的伤口还没愈合，此刻被潮湿的空气一激，又开始隐隐作痛。
蹲在管道交叉口的温言缓缓摇头，束成马尾的银发沾着几点污泥。女孩闭着眼，双手平贴在冰冷的管壁上，白狼兽魂赋予的通感能力正像雷达般扫过周围的空间。她的睫毛剧烈颤抖，像是在抵抗某种侵入意识的噪音。
“很奇怪，”温言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半径五十米内……没有活物的意识波动。那些畸变螳螂好像凭空消失了。”
林深皱眉。他们沿着排水系统搜寻江晚踪迹已经五天，前几日遭遇的畸变螳螂群虽然凶猛，却始终保持着生物的狩猎本能。但从半小时前进入这片区域开始，所有的生命迹象都突然中断，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连管道里常见的老鼠和蟑螂都不见踪影。
“叶南，无人机侦查情况如何？”陆沉打开喉头麦克风，机械义眼的红光在黑暗中闪烁，正在分析空气中的成分数据。
通讯器里传来电流杂音，夹杂着叶南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响：“无人机在距离你们两百米的位置失控了，最后传回来的画面显示，管道内壁覆盖着一层紫色的粘液，像是……某种生物的分泌物。而且红外成像里，有个不规则的能量团正在快速移动，形状一直在变。”
“能量团？”苏璃看向林深，眼底闪过一丝凝重，“江晚的笔记里提到过，稳定的暗域裂缝周围会形成能量场，接触到能量场的生物会发生不可逆的畸变。”
林深想起实验室里那些浸泡在绿色溶液中的畸形胚胎，胃里一阵翻涌。他站起身，黑豹的夜视能力让他能穿透更深的黑暗——在前方管道的拐角处，管壁上似乎覆盖着某种反光的物质，正随着水流的波动微微发亮。
“我去前面探探路。”他按住腰间的USp战术手枪，手指扣住枪套的快拔扣。兽魂觉醒后，他对热武器的依赖降低了很多，但冰冷的金属握在手里，总能带来一丝踏实感。
“一起走。”苏璃立刻跟上，军用匕首的刃口在手电光下闪过一道寒光，“陆沉，你和温言在这里建立警戒点，保持通讯畅通。如果十分钟后我们没回来，就按紧急预案撤退。”
陆沉点头，机械臂从背包里取出几枚震荡手雷：“遇到危险就打碎荧光管，我能定位你们的位置。记住，优先保证自身安全，找到江晚的踪迹比强行深入更重要。”
林深没再多说，转身钻进狭窄的支管。管道直径不足一米，必须弓着腰才能前进，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越来越浓的腥甜气味，像是腐烂的海藻混合着铁锈。他能听到身后苏璃的呼吸声，还有两人靴底踩过水洼时刻意放轻的响动。
向前推进约三十米后，林深突然抬手示意停下。手电光扫过前方的管壁，那些反光物质终于露出全貌——那是一层粘稠的紫色粘液，正从管壁的裂缝中缓缓渗出，在混凝土表面形成网状的纹路，如同某种生物的血管。
“小心，这东西有腐蚀性。”苏璃用匕首轻轻挑起一点粘液，刃口立刻冒出白色的烟雾，发出“滋滋”的声响。她凑近闻了闻，眉头皱得更紧，“气味和实验室里的暗域能量样本很像，但浓度更高。”
林深的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战术手表的警报器发出尖锐的蜂鸣——周围的辐射指数正在飙升，已经超出安全阈值的三倍。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皮肤接触到空气的地方，竟然泛起了淡淡的青紫色。
“兽魂在排斥这种能量。”林深调动体内的黑豹兽魂，皮肤下的血管浮现出黑色的纹路，像是某种防御机制被激活。随着兽魂之力的运转，皮肤上的青紫色渐渐褪去，但心脏的跳动却越来越沉重，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胸腔里擂鼓。
就在这时，前方管道突然传来一阵“咔哒”声，像是金属被某种东西啃噬。林深立刻熄灭手电，苏璃也迅速隐匿在阴影里，两人的呼吸瞬间同步，变成悠长而轻微的气流声。
黑暗中，那啃噬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某种粘稠液体滴落的“嗒嗒”声。林深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缩成竖瞳，夜视能力被调到极致——他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正在管道里移动，形状像是一团没有固定形态的粘液，表面不断伸出细长的触须，在管壁上摸索前进。触须扫过金属支架时，立刻留下一道道腐蚀的痕迹。
“这是什么东西？”苏璃的声音几乎贴在林深耳边，带着一丝紧张。她的匕首已经出鞘，刃口泛着淡淡的白光，那是她体内兽魂之力与金属产生的共鸣。
林深没有回答，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黑豹的本能在尖叫着危险，这东西散发的气息比畸变螳螂更诡异，没有明确的生命特征，却带着强烈的恶意，像是纯粹的破坏欲凝聚而成的实体。
那团紫色粘液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突然停下移动，表面的触须同时转向他们藏身的方向。粘液中央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孔洞，像是某种原始的感官器官，正发出低沉的嗡鸣。
“跑！”林深低吼一声，猛地拽住苏璃的手腕向后退去。就在他们转身的瞬间，数道细长的触须如同鞭子般抽了过来，狠狠砸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混凝土管壁瞬间被腐蚀出几个碗口大的窟窿。
两人沿着管道狂奔，身后的嗡鸣声越来越近，夹杂着触须砸击管壁的沉闷巨响。林深能感觉到那东西的速度极快，而且完全不受管道结构的阻碍，有时甚至会穿透管壁，从侧面绕过来发动攻击。
“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苏璃一边躲避着袭来的触须，一边从背包里掏出闪光弹，“我们得找到它的弱点！”
林深眼角的余光瞥见前方有个检修井的入口，立刻改变方向：“那边有出口！”
他拉着苏璃冲进检修井，反手将井盖上的插销扣死。两人刚喘了口气，就听到井盖上传来剧烈的撞击声，伴随着金属被腐蚀的“滋滋”声，井盖边缘很快冒出了紫色的烟雾。
“它在腐蚀井盖！”苏璃靠在井壁上，剧烈地喘息着，“这东西的能量强度远超我们的预期，可能已经接近高阶暗黑物种的水平。”
林深看向检修井底部，这里比刚才的管道宽敞不少，角落里堆着一些废弃的维修工具，还有几个锈迹斑斑的金属桶。他突然注意到，其中一个金属桶的表面没有被紫色粘液覆盖，反而泛着一层淡淡的金光，像是有某种能量在排斥暗域能量的侵蚀。
“那是什么？”他走过去，用匕首撬开金属桶的盖子。桶里没有液体，只有一块巴掌大的青铜碎片，表面雕刻着复杂的纹路，像是某种兽首的轮廓。碎片正散发着微弱的热量，接触到空气的瞬间，周围的紫色烟雾竟然开始消散。
“这是……”苏璃凑过来，看到青铜碎片时瞳孔骤缩，“江晚的研究笔记里夹着一张照片，上面的青铜兽首吊坠和这个碎片很像！笔记里说，这是从基因灾变前的古遗址里发掘的文物，能稳定暗域能量。”
就在这时，井盖被彻底腐蚀穿，那团紫色粘液如同潮水般涌了进来。粘液中央的孔洞张开，发出刺耳的尖啸，无数触须带着腐蚀性的粘液射向两人。
林深下意识地将苏璃护在身后，同时抓起那块青铜碎片。就在碎片接触到紫色触须的瞬间，碎片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金光，触须像是被火焰灼烧般迅速萎缩，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紫色粘液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猛地向后退缩，似乎对青铜碎片散发的光芒极为畏惧。它在检修井的角落里剧烈翻滚，形状不断变化，像是在挣扎，又像是在积蓄力量。
“它怕这个碎片！”苏璃惊喜地喊道，“江晚说的没错，这东西能克制暗域能量！”
林深紧握着青铜碎片，掌心被烫得生疼。他能感觉到碎片里蕴含着某种古老而纯净的力量，正顺着手臂涌入体内，与黑豹兽魂产生奇妙的共鸣。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清新起来，之前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减弱了不少。
“叶南，能定位我们的位置吗？”林深打开喉头麦克风，目光死死盯着角落里的紫色粘液，“我们找到克制暗域能量的东西了，而且发现了一个疑似高阶暗黑物种的能量体。”
通讯器里传来叶南兴奋的声音：“马上定位！陆哥已经往你们那边赶了！等等……你们周围的能量场正在发生变化，那个不规则能量团的体积在缩小，好像……在分解？”
林深和苏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他们看向角落里的紫色粘液，只见它真的在不断缩小，表面的触须纷纷断裂、消融，最终化作一滩散发着淡淡紫光的液体，渗入检修井的水泥地面，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苏璃皱眉，“它为什么突然消失了？”
林深低头看向掌心的青铜碎片，金光已经渐渐褪去，只剩下温润的触感。他突然意识到，刚才那团紫色粘液与其说是主动攻击，不如说更像是……在逃跑。
“也许它不是冲我们来的，”林深握紧碎片，心脏猛地一沉，“它在害怕别的东西。”
话音刚落，整个检修井突然剧烈震颤起来，仿佛有重型机械正在上方碾压地面。管道深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咆哮，那声音不似任何已知的生物，更像是某种能量体在撕裂空间时发出的轰鸣。
苏璃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抬头看向检修井的出口，那里的黑暗似乎变得更加浓稠，隐隐透出不祥的紫色光晕。
“是暗域裂缝，”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而且……它正在扩大。”
林深的战术手表再次发出警报，这一次，警报声尖锐而急促，屏幕上的辐射指数瞬间突破了临界值，变成刺眼的红色。他能感觉到，皮肤下的黑豹兽魂正在发出痛苦的嘶吼，仿佛有什么恐怖的存在正在接近，让这头丛林之王也感到了源自灵魂的恐惧。
检修井入口传来陆沉的呼喊声，伴随着机械臂击碎障碍物的巨响。但林深已经听不到这些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管道深处那片不断扩大的紫色光晕吸引。在光晕的中心，似乎有无数扭曲的影子正在蠕动、挣扎，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破茧而出。
江晚的研究笔记里那段被红笔圈住的话，此刻突然清晰地浮现在林深脑海里：
“当暗域能量浓度达到阈值，现实空间的壁垒会变得脆弱。稳定的裂缝不是终点，而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