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靴底碾过积水时,溅起的水花在战术手电的光柱里碎成星点。排水管道深处的黑暗像有生命般蠕动,将光线吞噬成一圈圈垂死的光晕,照在布满苔藓的混凝土管壁上,映出无数蜂窝状的孔洞——那是畸变螳螂的巢穴入口,边缘还挂着半消化的生物残骸,在潮湿的空气中散发着腐肉与泥土混合的腥甜。
“距离叶南标记的能量异常点还有80米。”陆沉的机械臂搭在他后颈,金属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你的心率已经超过阈值,黑豹兽魂在躁动,保持呼吸节奏。”
林深深吸一口气,强迫紧绷的肩胛骨放松。三天前温言用白狼兽魂定位到的巢穴核心区,比预想中更深,沿途的畸变螳螂越来越少,但空气中的暗域能量波动却愈发强烈。他的皮肤下,属于黑豹的野性正随着每一次心跳冲撞着理智,指甲在掌心掐出的血痕里,正渗出带着淡淡黑色的血液——那是兽魂与暗域能量产生的排斥反应。
“苏璃,检测到什么异常吗?”陆沉的机械义眼闪烁着红光,扫描过前方管道的岔路口。那里的管壁覆盖着一层粘稠的灰白色薄膜,像是某种生物的分泌物,在手电光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
苏璃蹲下身,军用匕首轻轻挑起一点薄膜,刃口立刻泛起淡金色的微光。女孩的指尖摩挲着薄膜表面,瞳孔微微收缩:“是‘活体菌毯’,江晚的笔记里提到过,这是暗域能量催生的共生体,只会在能量浓度极高的区域形成。而且……”她用匕首划开薄膜,下面的混凝土管壁上,露出几个模糊的刻痕,“这不是自然形成的,有人在这里做过标记。”
林深凑近查看,那些刻痕像是用尖锐的金属工具划出来的,组成一个不规则的六边形,中心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晚”字。他的心脏骤然紧缩——这是江晚的笔迹,大学时他们一起做野外考察,她总用这种标记记录发现的特殊植物群落。
“她来过这里。”林深的声音有些发颤,指尖抚过那些刻痕,边缘的苔藓已经半枯,说明标记留下的时间不超过一周,“这些刻痕……像是在指引方向。”
“六边形是守夜人的加密符号,代表‘安全通道’。”苏璃站起身,匕首在掌心转了个利落的刀花,“我爷爷留下的手册里有记载,二十年前的暗域探索队常用这种标记。”
陆沉的机械臂突然指向岔路右侧的管道:“这边的菌毯厚度明显增加,能量读数也更高。叶南的无人机拍到过,这片区域的管道结构有异常,像是……人工改造过。”
温言蹲在菌毯上,银发垂落遮住半张脸。女孩闭着眼,双手平贴在冰冷的管壁上,白狼兽魂的通感能力正像雷达般扫过周围的空间。她的睫毛剧烈颤抖,嘴唇抿成苍白的直线,像是在抵抗某种侵入意识的噪音。
“里面有……很大的空间。”温言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很多微弱的意识在流动,像是被困住的鱼。还有一个……很熟悉的意识波动,很微弱,但很温暖,像是在……等我们。”
林深的呼吸骤然急促。温言口中“熟悉的意识”,大概率就是江晚。他攥紧腰间的战术匕首,黑豹兽魂在体内翻涌,指甲变得尖锐而弯曲,皮肤表面浮现出淡淡的黑色斑纹。
“我走前面。”他按下耳麦,“叶南,无人机能覆盖这片区域吗?”
通讯器里传来电流杂音,夹杂着叶南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响:“无人机在距离你们50米的位置就会失控,那边的电磁干扰太强。不过我用热成像扫描到,你们前方有个不规则的热源体,形状像是……建筑的轮廓。”
“是隐藏的入口。”苏璃眼神一凛,“江晚的笔记里画过类似的结构图,旧时代的排水系统常常与秘密基地相连,尤其是在基因灾变前的研究区。”
林深没再多说,率先钻进右侧的管道。这里比之前的通道狭窄许多,仅容一人侧身通过,菌毯覆盖在管壁上,触感黏腻而温热,像是按在某种生物的皮肤上。他前进了约三十米,前方的黑暗中突然透出微弱的光线,伴随着隐约的水流声。
通道尽头是一处圆形的积水潭,水面上漂浮着一层厚厚的绿色苔藓,边缘的石壁上,一扇半掩的金属门被藤蔓缠绕,门楣上的锈迹里,隐约能辨认出“b区-7”的字样。
“是实验室的紧急出口。”苏璃拨开藤蔓,指尖在门把手上的密码锁上划过,“二十年前的机械锁,我试试能不能打开。”
她从背包里取出一根细铁丝,插进锁孔轻轻搅动。片刻后,锁芯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金属门应声而开。一股浓烈的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呛得林深忍不住咳嗽。
门后是一条狭长的甬道,两侧的墙壁上布满弹孔,碎玻璃和扭曲的钢筋散落一地。甬道尽头的应急灯还在闪烁,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林深走到一盏熄灭的应急灯旁,发现灯柱上贴着一张泛黄的便签,上面是江晚的字迹:
“他们在研究‘融合体’,用暗域能量和动物基因。小心那些眼睛会发光的样本,它们怕……”
便签的后半部分被撕掉了,只剩下模糊的划痕。林深的心沉了下去,江晚提到的“融合体”,大概率就是那些畸变生物的源头。而她没写完的“怕……”,很可能就是克制这些生物的关键。
“这边走。”苏璃指向甬道左侧的一扇铁门,“能量反应从这里传来的。”
铁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就开了。门后是一间巨大的地下仓库,里面堆满了生锈的金属柜和破损的实验设备,中央的空地上,一个直径约十米的圆形装置正散发着淡淡的紫色光晕,装置表面刻满了复杂的纹路,像是某种能量传导的阵法。
“是能量稳定器。”苏璃的声音带着惊叹,“江晚的笔记里提到过,这是用来维持暗域裂缝稳定的装置,没想到真的存在。”
林深的目光扫过仓库的角落,那里有一个半开的金属柜,柜门上挂着一件深蓝色的冲锋衣——那是江晚失踪前穿的那件,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江晚在这里待过。”林深拿起冲锋衣,口袋里露出半截录音笔,还有一张折叠的纸条。他展开纸条,上面的字迹娟秀而急促:
“他们在找‘兽魂容器’,能完美融合暗域能量的人类。我发现了他们的名单,苏璃的名字在上面。林深,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
纸条的最后几个字被血渍覆盖,模糊不清。林深的心脏骤然紧缩,江晚提到的“兽魂容器”和苏璃,让他想起了守夜人内部流传的传闻——初代兽魂者的后裔,拥有与暗域能量共生的体质。
“他们是谁?”陆沉的机械臂捏得咯吱作响,“能让江晚如此警惕,大概率是‘新人类联盟’的人,他们一直在寻找能控制暗域能量的载体。”
苏璃的脸色有些苍白,她走到那个圆形装置旁,指尖轻轻触碰表面的纹路。装置突然亮起,紫色的光晕变得更加浓郁,她的小臂上,淡金色的血管浮现出来,与装置上的纹路完美重合。
“这装置……在回应我。”苏璃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江晚的笔记里说,只有纯净的兽魂之力才能激活能量稳定器,看来传闻是真的。”
就在这时,仓库深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拖动。林深立刻熄灭手电,黑豹的夜视能力让他能看清黑暗中的景象——在一个破损的培养舱后面,一个模糊的人影蜷缩在那里,身上盖着一块破旧的帆布,露出的手腕上,戴着他送给江晚的银质手链。
“江晚!”林深冲了过去,掀开帆布的瞬间,眼泪差点掉下来。
那人影正是江晚,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左臂上缠着渗血的布条,衣服上布满了污渍和破洞,但眼神依然清澈。看到林深的瞬间,她虚弱地笑了笑,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
“别说话,我带你出去。”林深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指尖触到她的皮肤时,感觉异常冰冷。
江晚轻轻摇头,用尽力气指了指自己的口袋。林深从她口袋里掏出一本皮质笔记本,封面已经被血渍浸透,里面的纸张却完好无损。
“这是……他们的研究数据。”江晚的声音微弱得像耳语,“暗域物种……不是外来的,是……我们造出来的。兽魂计划……才是源头……”
她的话没说完,仓库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头顶的水泥块簌簌掉落。远处传来畸变螳螂的嘶吼声,越来越近,伴随着金属被撕裂的刺耳声响。
“它们来了!”陆沉举起脉冲步枪,机械义眼锁定仓库入口,“林深,带江晚走!我和苏璃、温言断后!”
林深没有犹豫,抱起江晚就往甬道跑。江晚在他怀里轻轻颤抖,指尖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跑出金属门的瞬间,林深回头望了一眼。仓库里,紫色的光晕越来越亮,苏璃的身影在光晕中闪转腾挪,匕首上的金光与畸变螳螂的紫色眼睛交织成一片混乱的光海。
他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江晚的笔记本里,藏着足以颠覆世界的秘密,而那些追逐秘密的阴影,已经近在咫尺。但只要能带着江晚逃出去,一切就还有希望。
积水潭的水面上,苔藓在水波中轻轻起伏,像是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他们的背影。林深抱着江晚,一步步踏入管道深处的黑暗,身后是越来越近的嘶吼与爆炸,身前是未知的前路,但他的脚步从未如此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