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辰极单骑离了石垣堡,并未立刻返回梓里乡,而是绕道迂回,凭借强化后的感知与墟烬纪知识中关于地形利用和反追踪的技巧,仔细勘察了梓里乡周边数十里的山川地貌、路径隘口。他将每一处可能设伏、通行、取水、了望的地点都默记于心,并与脑海中那些关于能量场感应、简易陷阱布置的知识相互印证。
直至日落西山,他才悄然返回梓里乡。无人知晓他这一日去了何处,做了何事。
乡祠之内,灯火通明。核心几人再度齐聚,听闻墨辰极石垣堡之行的结果,皆是又惊又喜,忧惧暂缓。
“先生真乃神人也!”胡奎兴奋地搓着手,“竟能让那兰台小姐都…”
“莫要高兴太早。”墨辰极打断他,神色并无轻松,“兰台曦并非易与之辈,今日暂以利诱稳住她,乃权宜之计。其所图甚大,日后索取必多。至于翠穹军那边,兰台氏的书信或能暂缓数日,但绝难长久。”
他目光扫过众人:“归根结底,需自身够硬,方能在这夹缝中求得生机。我离去这一日,周边地形已勘明,心中已有初步御敌之策。”
他取过一张粗糙的羊皮纸,以炭笔快速勾勒出梓里乡及周边地形,开始部署:
“胡奎,明日一早,你带一队人手,于乡北五里处‘落鹰涧’狭窄处,依我图纸,开挖陷坑,布置绊索,悬挂震天雷(简易版)。无需杀伤,旨在阻敌、惊敌、迟滞其行动。” “文叔,你组织妇孺,连夜赶制更多草人,套上旧衣,分布于墙头各处,真假难辨。另多备锣鼓、火把。” “纪远,”他看向一旁经过初步淬炼、眼神精光内蕴的少年队长,“你带两人,持我手令,连夜前往石垣堡,寻赵乾,领取一批硫磺、硝石等物,他自会明白。”这是兰曦承诺的资源支持的一部分,正好用来制作更多“惊喜”。 “其余少年,随我行动,另有安排。”
一条条指令清晰明确,众人领命,各自匆匆而去。
墨辰极则带着剩下的七名少年,来到乡外一处隐蔽山坳。他取出这几日利用闲暇制作的一些奇特工具——带有细微刻度的圆盘、能感应微弱能量波动的石英石摆、以及那枚始终散发热意的稳定器晶体。
“今日,教你们‘布阵’。”墨辰极声音平静,开始向少年们讲解最粗浅的能量节点定位与感应知识,并指导他们如何利用工具,在这山坳各处埋设下一个个不起眼的、刻有细微纹路的石子。
少年们虽不解其深意,却学得极其认真。他们能模糊感觉到,当那些石子按特定方位埋设好后,山坳中的空气似乎变得有些不同,隐隐多了一丝极难察觉的流动感。
这是一个极其简陋的预警法阵的雏形,覆盖范围不过百丈,但却是墨辰极将墟烬纪知识与此界实际结合的第一次真正尝试。
一夜无话,梓里乡在紧张的忙碌中迎来黎明。
之后数日,梓里乡仿佛一个巨大的工坊和兵营,每个人都在拼命。陷坑、绊马索、真假难辨的哨位被布置在关键路径;墙头旌旗招展,草人林立;乡勇操练更加刻苦,阵型变换越发纯熟;少年们则在墨辰极的严苛教导下,继续淬炼体魄,学习着各种闻所未闻的技艺。
墨辰极本人更是忙碌,一边指导全局,一边利用石垣堡送来的材料,加紧制作更多“震天雷”和“绊索符”,甚至开始尝试制作一种能小范围扰乱敌方五感、制造混乱的“迷雾符”。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墨辰极从石垣堡返回后的第五日午后,望楼上的乡勇发出了急促的警讯!
“北方!大队人马!是翠穹军!”
来了!比预想的更快!
众人心头一紧,纷纷涌上墙头。只见北方烟尘滚滚,一杆“青松”大旗迎风招展,旗下黑压压的军队如同蔓延的潮水,兵甲反射着冷冽寒光,粗略看去,竟不下两千之众!远非上次区区百人队可比!
军阵前方,王铮顶盔贯甲,脸色阴沉,身旁一员虬髯大将,气势更是凶悍逼人,正是其兄纪桓麾下另一心腹猛将——校尉雷豹!
大军直至乡前一里外方才停下脚步,列开阵势,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压得墙头乡勇呼吸艰难,脸色发白。
王铮策马出阵,厉声喝道:“纪文叔!墨辰极!出来答话!限期已至,军粮壮丁可曾备齐?若再推诿,休怪本校尉踏平你这小小乡寨!”
声如雷鸣,充满杀伐之气。
纪文叔强自镇定,出现在墙头,拱手道:“王虞候,雷校尉!非是乡民推诿,实是民生多艰,仓廪空虚,五十壮丁更是乡中支柱,若被征调,老弱妇孺皆无法存活!还望将军体恤下情,宽限些时日,或减免些许…”
“放屁!”雷豹声如洪钟,打断纪文叔,手中马鞭直指墙头,“休要巧言令色!将军军令如山!今日若交不出粮秣兵员,本校尉便亲自带兵进去取!到时刀兵无眼,休怪本校尉不曾提醒!”
他话音未落,身后两千军士齐声怒吼:“杀!杀!杀!”
声浪震天,杀气盈野!墙头许多乡勇已是面无人色,手脚发抖。
胡奎气得双目赤红,就要下令放箭,被纪文叔死死按住。
就在此时,一个平静的声音从墙垛后传来:“雷校尉,好大的威风。”
墨辰极缓步走上墙头,玄衣依旧,目光淡然地扫过下方军阵,在王铮和雷豹身上稍作停留。
见到墨辰极出现,王铮眼中闪过一丝忌惮,雷豹却是浓眉一竖,狞笑道:“你便是那墨辰极?听说你有些鬼门道?识相的立刻开门投降,献上粮草兵员,或可饶你不死!否则,大军碾压之下,尔等皆为齑粉!”
墨辰极并未动怒,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校尉可知,强弓易折,刚极易碎?梓里乡虽小,却非任人揉捏之辈。我劝校尉,还是带兵回去为好。”
“狂妄!”雷豹大怒,“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儿郎们!准备…”
他“攻城”二字尚未出口,状况突发!
只见军阵侧后方约三百步外,一处看似平常的土坡后,猛然响起一声剧烈的爆炸声!
轰隆!!!
泥土草木横飞!惨叫声骤然响起!
紧接着,队伍侧翼毫无征兆地陷入混乱,战马惊嘶,士兵惊慌四顾,仿佛被无形的拳头击中,瞬间人仰马翻,阵列大乱!
“怎么回事?!” “有埋伏?!” “地雷!是地雷!”
混乱的惊呼声从军阵中传来。正是胡奎带人埋设的、由绊索触发的小威力震天雷被触发了!虽然实际杀伤有限,但那巨大的声响和突如其来的打击,足以让毫无心理准备的军队产生恐慌和混乱!
雷豹和王铮又惊又怒,急忙呵斥弹压队伍。
就在他们注意力被侧翼爆炸吸引的刹那——
咻!咻!咻!
数道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破空声从另一个方向的林中响起!
噗噗噗!
雷豹身旁三名亲兵应声落马!他们的咽喉或眼眶中,赫然插着一根细如牛毛、淬了麻药的短小吹箭!
“保护校尉!”亲兵们顿时大乱,举起盾牌将雷豹和王铮团团护住,惊恐地望向箭矢来处,却只看到林木葱葱,鬼影皆无!
是纪远带领的少年侦察队,利用墨辰极教导的伪装潜行技巧和特制吹箭,发动了第一次袭扰!
墙头之上,墨辰极负手而立,冷冷地看着下方乱成一团的军阵。
“雷校尉,”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地压过了下方的混乱,“这杯罚酒,滋味如何?”
雷豹气得脸色铁青,哇哇暴叫,却不敢再轻易下令冲锋。对方手段诡异莫测,竟能在他大军眼皮底下布置陷阱,发动精准偷袭!这绝非普通乡勇所能为!
王铮更是心中骇然,死死盯着墙头那道身影,终于明白为何连渡鸦营都栽在此人手中!
“墨辰极!你…你竟敢袭击官军!”雷豹躲在盾牌后怒吼。
“校尉言重了。”墨辰极语气依旧平淡,“只是自卫罢了。若校尉此刻退兵,今日之事,墨某可当作未曾发生。若执意要战…”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那便让你这两千人,尽数留在此地,肥我乡田!”
话音落下,墙头之上,所有乡勇强压恐惧,齐齐举起刀枪,发出怒吼:“战!战!战!”
虽人数远逊,气势竟一时不落下风!
雷豹面色变幻不定,看着混乱未止的军队,看着身边亲兵惊惧的眼神,再看墙头那深不可测的墨辰极和严阵以待的乡勇,一股前所未有的憋屈和寒意涌上心头。
攻城?代价太大,且胜负难料。
退兵?颜面何存?
就在他骑虎难下之际,一骑快马突然从后方疾驰而来,一名传令兵气喘吁吁地冲到近前,递上一封密封信件:“校尉!将军急令!”
雷豹一愣,一把抓过信件,撕开一看,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青红交加。
他猛地抬头,死死瞪了墙头的墨辰极一眼,眼神中充满了不甘、愤怒和一丝…惊疑。
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收兵!回营!”
鸣金声响起,翠穹军如同潮水般,带着伤亡和混乱,狼狈不堪地向后退去。
墙头之上,死里逃生的乡民们愣了片刻,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