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长渊早已察觉到鹿宁的野心。
一个东部军区，不足以成为她的归宿。
她想要掌握真正的权力，唯有站在金字塔的顶端，才能挥斥方遒。
没猜错的话，解决完禁闭塔的哨兵，她一定会选择上前线。
战场是迅速建功的好地方，大量顶级哨兵汇聚。
不论出于哪种理由，鹿宁都会去。
鹿宁不会停下。
也许下一步是进入白塔的管理层，推举成为联邦议会的议员。
到那时，她会坐在圆桌旁，或与一群志同道合的向导哨兵携手描绘未来，或与也可能和一群向导哨兵观点相悖而争论不休。
不论哪种情况，她都将成为最瞩目的存在。
而现在，是和她绑定的好时机，他能成为助力最强的踏板。
如此优渥的条件，鹿宁没有拒绝的理由。
不出所料，鹿宁在反复确定他的要求后，干脆利落地同意。
她再次踏入夜长渊的精神海。
血色的天空低垂压抑，漫天的鸦群盘旋其上。
她一踏入，便感到数百双泛光的眼睛注视着自己。
红眼乌鸦从中飞出来，落在她面前，喙轻轻蹭过她的掌心。
鹿宁身上的光芒蔓延，如涓涓溪流，包裹住它的羽翼。
被抚慰得舒畅的乌鸦展开翅膀。
“嘎——”
一声嘹亮的啼鸣响彻天际，刹那间，群鸦如同听令的军队，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它们在空中疾速翻飞，扑翼的风声宛若浪潮。
成千上万只乌鸦聚合成黑色的洪流，随后又在她眼前解散，重新排列成繁复的轨迹。
它们或盘旋，或俯冲，或在空中交错，为她展示一场独属于她的盛宴。
墓地上群鸦齐声鸣叫，犹如荒原上野兽奔逐，带着原始的张狂与粗粝的生命力。
地面，鹿宁身上的光芒像潮水一样灌入黑暗之地，与天上盘旋高歌的群鸦共鸣。
她这次准备将精神力全部用完，尽力清理更多的污染物。
光流穿过裂隙，渗入每一寸死寂的土壤。
墓地上的血色逐渐褪散，尸骸一点点消融。
天色虽然昏暗，但即将迎来黎明。
治疗结束，现在鹿宁思考在哪里打下自己的精神烙印。
她走向墓地最深处，记得那里有一块封藏很久的墓碑。
经过多次净化，墓碑一角已经露出。
上面清晰地刻着一个又一个名字。
星历1421年8月7日，路易斯，精神体兔狲。
星历1421年4月21日，莉莉，精神体百合。
星历1421年3月14日，欧阳穆青，精神体长颈鹿。
......
密密麻麻，时间都发生在鹿宁来联邦之前。
这是夜长渊的处决名单。
嘴上说不在意哨兵的审判长，记下来所有死在自己手中的哨兵。
鹿宁伸出手，指尖轻轻触及碑面。
温热的光芒自她掌心溢出，在墓碑上烙下属于她的精神印记。
浅金色的烙印，像一盏永不熄灭的灯在燃烧。
伴随着烙印的落下，天空骤然炸响。
群鸦在天际发出一声整齐的振翅呼啸，庆祝、喜悦、臣服。
精神力被彻底抽空，鹿宁终于撑不住，身体骤然一轻，视野随之暗下。
鹿宁睁开双眼。
虽然精神力枯竭，但是精神海的污染值又让她饱胀得动弹不得。
只能暂时靠在夜长渊身上，借着这份支撑让枯竭的精神缓下来。
她抬眼的瞬间，正好撞进他漆黑如墨的眼眸。
他的目光仿佛深不见底的黑沼，沉沉覆下，带着吞噬一切的气息。
两人产生了精神连接，某种程度上，鹿宁能感受到那股翻涌的意图。
本能拉起了警惕，她想要从他身上下来。
但夜长渊动作更快。
在鹿宁试图推开他的时候，把她锁在自己的怀中。
“怕什么。”
他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模样，好像目前为止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结果。
拇指落在她唇畔，缓慢而暧昧地摩挲。
鹿宁因耗尽精神力而脸色苍白，唇瓣失血，但随着指腹的反复轻压，血色很快被逼回，唇瓣饱满鲜润起来。
在暧昧的力道下，舌尖若隐若现。
气息交错间，两人越来越近。
夜长渊微微偏头，错开鹿宁挺翘的鼻尖，俯身覆上那两瓣唇。
冷淡和克制在此刻化为虚无，他的舌头就像是游龙，灵活且极具侵略性。
鹿宁被他夺走呼吸，用力拍打他的肩膀，只得到更深一层的纠缠。
她感觉自己的嘴巴和舌头要被吃掉了。
躲也不是，退也不是，藏到哪里，追到哪里。
临别在即，他将所有的欲念都倾注于这个吻，打定主意要给鹿宁一个深刻印象。
等吻结束时，鹿宁已经气喘吁吁，无力靠在夜长渊的胸膛上。
两个人的嘴唇都有些肿。
“现在，只要你想，东部军区会按照你的意志前进。”夜长渊用拇指擦去鹿宁嘴角的水光，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耳畔震动。
东部军区最高领导人绑定了向导，联邦那里会迅速收到信息，并且核查鹿宁的身份。
也许会挑剔她的过往，但那又怎样。
他是能力特殊不可替代的S级哨兵，而鹿宁，也终将成长为站在世界之巅的S级向导。
虽然目前她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掌握权柄。
但只要他坚定选择鹿宁，她的地位就无人能撼动。
而且——
夜长渊脑海中浮现另外两个人。
赫连寂和苏沂川。
就算他不在了，这两个S级哨兵也会站在鹿宁的身后，托举她永远昂起头颅，不落神坛。
“要是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找我的副指挥，或者苏沂川。”
直升机的轰鸣在头顶响起，由远到近，逐渐覆盖夜长渊讲话的声音。
旋翼的狂风卷入阳台，吹得窗帘鼓荡不休。
舱门开启，悬停在外面的直升机软扔下软梯。
夜长渊转头看鹿宁最后一眼，如果不是微肿的唇角，他依旧是那个冷傲的审判长。
“再见，鹿宁。”
没有说“等我回来”而是“再见”，因为他知道他们会在战场相遇。
他只不过先一步去前线为她铺路。
夜风卷起衣角，夜长渊利落地跳上软梯，转瞬间消失在夜幕的轰鸣中。
直升机带着压迫的风声，向远方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