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风,吹到了陈留。风里裹着血的腥气,还混着败军的尘土。
陈留城外通往兖州的大道上,一支狼狈的军队正缓缓前行。为首的武将神威凛凛,胯下赤兔马依旧神骏,身上的兽面吞头连环铠却布满刀痕与血污——正是不久前手刃董卓、名动天下的吕布。他身后跟着数千残兵,人人面带疲惫与仓皇,再无半分并州狼骑的骄横。张辽与高顺一左一右护在吕布身侧,眼神警惕如受伤的孤狼。
按原定计划,他们本要投奔曹操,可当看到陈留城头那面迎风招展的“萧”字大旗时,所有人的脚步都不自觉慢了下来。
城门大开,一名白袍将军早已等候在那里。他身后只站着寥寥数人:一个病容满面、不停咳嗽的文士,一个手持长枪、渊渟岳峙的银甲小将,还有一个扛着双戟、如铁塔般的巨汉。人虽少,气势却比城楼上数千严阵以待的甲士更迫人。
吕布勒住赤兔马,眯起眼睛打量着萧澜——这年轻人过分年轻,让他心中涌起莫名的烦躁。他是来找曹操的,这萧澜算什么,也敢挡他的路?
萧澜仿佛没看见他眼中的敌意,催马上前,目光却越过吕布,落在了张辽身上:“闻张将军威名久矣。文远若肯屈就,某之先锋大印,虚位以待。”
张辽浑身一震,握刀的手微微松动,看向萧澜的眼神彻底变了。先锋印,是对冲锋陷阵武将的最高认可。
萧澜又将目光转向沉默如铁的高顺:“高将军陷阵营,当世无双。某只恨未能早日一睹其风采。”
高顺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有了动容。他一生心血尽在陷阵营,萧澜一句话,正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陷阵之士,皆百战精锐,死一人,则少一人。”萧澜看着高顺,语气诚恳,“某愿为陷阵营改良甲胄,于胸前加护心之镜,以御流矢。”
高顺的呼吸猛地一滞。他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却不能不在乎手下七百兄弟的性命。这简单的护心镜,能让兄弟们在惨烈战场上多一分活命的机会。
张辽与高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动摇。眼前这年轻人,不仅精准预言了董卓的死期,更可怕的是,他仿佛能看透人心——他知道他们最想要的不是金银财宝、高官厚禄,而是认可、尊重,是一个真正懂他们、用他们的明主。
张辽深吸一口气,拨转马头面向吕布,声音低沉却有力:“温侯,曹操枭雄,性多猜忌,恐难容人。萧将军有王佐之才,且言出必践,长安之变便是明证。此乃明主也。”
吕布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怒视着张辽:“文远,你……”
高顺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吕布默默抱了抱拳,随即催马走到萧澜身后站定。这个无声的动作,比千言万语更有分量。
吕布只觉像是被当众扇了一记耳光,胸中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可当他看到身后士气低落、满脸期盼的士兵,看到张辽眼中的恳切时,那滔天怒火又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他败了,从长安一路败退,如今只是条丧家之犬,他需要栖身之地,需要粮草,需要东山再起的机会。
吕布死死盯着萧澜,想从那张年轻的脸上找出一丝轻蔑或得意,却什么都没看到。萧澜的眼神始终平静如水,仿佛不是在收降一位天下闻名的猛将,只是在迎接一位远道而来的故人。
许久,吕布翻身下马。这个高傲的男人,第一次在另一个人面前,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
萧澜笑了,亲自上前扶住吕布的手臂,姿态不似君臣,更像师出同门的兄弟:“奉先,远来辛苦。入城,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