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薄云滤过,冷冷洒在蔡府庭院。夜已深,蔡文姬为萧澜续上温热的茶,眼中担忧如夜色般浓郁:“公子,王司徒此计太过凶险。以女子之身挑动虎狼相争,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萧澜端起茶杯,杯中热气模糊了他深邃的眼眸,未发一语。
这时,一名侍女脚步匆匆从院外走来,神色惊疑:“公子,府外有人求见,说是司徒府的人。”
蔡文姬眉头轻蹙——这么晚了,司徒府怎会来人?
萧澜放下茶杯,声音平静无波:“让她进来。”
片刻后,一道身影被侍女引入院中。她裹着宽大斗篷,整个人藏在阴影里,只剩一截素色裙角在夜风中微颤。直到走入灯火范围,她抬起头——那张脸美得令人窒息,也苍白得让人心惊。
是貂蝉。
她眼中没了宴席上的顾盼生辉,只剩被逼到悬崖绝境的脆弱与惶恐。蔡文姬起身颔首,带着侍女悄然退出房间——她知道,接下来的话,不该有第三人听见。
房间里只剩萧澜与貂蝉,一灯如豆在寂静中无声燃烧。貂蝉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只朝着萧澜盈盈一拜,绝美容眸迅速蒙上水雾。
“坐。”萧澜的声音打破窒息的沉默。
貂蝉依言坐下,双手紧紧绞着衣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义父说,我是为国除贼。他说,此事过后,青史之上会记下我的名字。可我……”未尽之语里,是无尽的恐惧。
萧澜静静看着她,像极有耐心的猎人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缓缓开口:“王司徒的计策,是让你游走于董卓与吕布之间。以你的美貌为饵,挑起他们的嫉妒与争斗,最终借吕布之手杀了董卓。”
声音不大,却像惊雷在貂蝉心头炸响。她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怎会知道?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仿佛他就是执笔写剧本的人。
“司徒之计很高明,”萧澜语气无波,“但他忽略了一点:这盘棋里,你只是一枚棋子,一枚随时可以被牺牲的棋子。”
最后几个字如冰锥刺入貂蝉心脏,她脸上血色瞬间褪尽。是啊,事成之后,她是与董贼有染、引诱吕布的不洁之人;事败之后,连完整身子都留不下。无论胜败,她都注定被钉在耻辱柱上。眼泪终于决堤,她从席位滑落跪倒在地,声音满是绝望:“求公子救我。”
萧澜没有扶她,目光依旧平静:“乱世之中想要自保,靠的不是别人的怜悯,是筹码,是你自己手上握有的独一无二的筹码。”
貂蝉茫然抬头,泪眼婆娑——她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筹码?
“你的美貌是武器,也是囚笼,”萧澜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王司徒教你的,是用它来玉石俱焚;而我教你的,是用它来借刀杀人。”
他俯下身,声音压得极低,像魔鬼的低语却带着无法抗拒的力量:“对吕布,你要让他看到希望却永远得不到,让他觉得你是他黑暗生命里唯一的光,却被董卓那头恶兽强行夺走——让他对你的爱慕,变成对董卓的滔天恨意。对董卓,你要顺从柔媚,让他觉得你已是掌中之物,却在不经意间让他知道,吕布对你贼心不死——让他对你的占有欲,变成对吕布的猜忌与杀心。你要让他们都以为自己得到了你的心,也要让他们都因为对方的存在而寝食难安。”
每一个字都像精巧的刻刀,剔除貂蝉心中的恐惧与迷茫,刻画出全新的冰冷轮廓——她不再是祭品,是掌控刀与火的神只。
“记住,”萧澜的声音如最后落子,“让他们为你而死,而不是你为他们而亡——这,才是你的生路。”
貂蝉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眼中泪水早已干涸,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光芒——那是看透深渊、决心与深渊共舞的决绝。
良久,她缓缓站起,重新将斗篷兜帽戴回头上:“貂蝉,明白了。”声音依旧柔美,却多了丝令人心悸的寒意。
她再次朝萧澜深深一拜——这一拜,不是为求生,是为新生。说完,她转身离去,身影决然融入窗外无边夜色,仿佛从未出现过。
萧澜站在原地,望着空无一人的门口,许久未动。他知道,从今夜起,洛阳城这盘死棋活了;而那个名为貂蝉的女子,将成为这盘棋上最致命的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