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的死寂,被一阵全新的铁蹄声撕碎。这声音不同于西凉铁骑的沉重碾压,带着北地独有的凌厉与干脆,顺着街巷缝隙钻进每个角落。城门楼上,一杆“丁”字大旗猎猎作响——并州刺史丁原,奉何进旧部密诏率军入京的消息,像风般掠过每一条被恐惧笼罩的街道。
董卓的相国府大门紧闭,透着压抑的紧绷;而萧澜的宅院依旧平静,仿佛外界的波澜都与这里隔绝。后院角落,几名不起眼的亲卫正将粮袋分发给面黄肌瘦的百姓,动作迅疾、语声低微。递过粮食,又塞去几块粗盐,几句闲聊混在感激的道谢声里:“城西袁术的粮仓,被董卓的人盯上了,最近不太平”“丁原是袁绍那边的,他进城,董卓绝不会善罢甘休”。
流言,便随着这些粮食与话语,悄然在洛阳城的肌理中生根。
夜色再临,练武场上只剩两人。吕布刚结束一套戟法演练,未显大汗淋漓,呼吸却比往日更显悠长。每一次刺击都精准落在木桩墨点标记的甲胄缝隙处,力量收得愈发内敛,却藏着更令人心悸的恐怖。
萧澜递过浸湿的布巾:“丁原来了。”
吕布接过擦了擦额头,虎目无波:“他帐下有我旧识,张辽、高顺,皆是难得猛将。”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两个无关之人。
“丁原是你名义上的义父。”萧澜轻声道。
吕布动作微顿,抬眼看向萧澜。月光下,英武的脸上没有半分困惑,只有等待答案的平静:“少主,布,只认一个主公。”
萧澜笑了,拍了拍他坚实的臂膀:“丁原勇则勇矣,却无谋略。他受何进旧部所邀入京,名义是勤王,实则是袁氏门下走狗,不过想在董卓这头猛虎嘴边抢块骨头——这种人,成不了大事。”每一个字都像精准的手术刀,剖开局势本质。
吕布静静听着。他早已不是当年只知冲杀的莽夫,萧澜为他打开的,是通往“权谋”与“天下”的更高之门。
“奉先,你需要一个身份。”萧澜的目光变得深邃,“一个能让你光明正大站在董卓对立面的身份。丁原义子,这个身份很好。”
吕布瞳孔微缩,瞬间领会:“少主的意思是……”
“虚与委蛇。”萧澜吐出四字,“去认他。在他面前,你仍是那个勇冠三军、忠心耿耿的吕奉先。让他信任你、倚重你,慢慢将并州军的指挥权交到你手上。至于张辽、高顺,你只需与他们交好,不必急于拉拢——时机一到,某自有妙计,让他们心甘情愿为你我所用。”
一番话如精心编织的大网,将未来路径规划得清晰分明。吕布胸中沉寂已久的战意再次燃起,却不再是狂暴烈焰,而是一座被精准掌控、即将喷发的火山。
他对着萧澜单膝跪地,沉重的膝甲砸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布,明白了。从今往后,世上只有一个吕奉先——丁原的义子,少主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