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暗流
夕阳余晖将远方巨城的轮廓染成瑰丽金红,那城墙如匍匐大地的黑色巨龙,高耸城楼是它狰狞的头颅,沉默注视着每一个靠近的生灵——这里是洛阳,大汉王朝的心脏。
越是靠近,官道上的压抑便愈发浓重。空气中没了田野的泥土芬芳,反倒混杂着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阴沟的污秽、脂粉的甜腻、权力的傲慢,还有底层百姓无声的血泪,在这方天地里交织发酵。
萧澜勒住马缰,身后二十名亲卫齐刷刷停下,整齐划一的动作透着无形煞气。吕布虎目微眯,打量着雄城,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征服欲;赵云握紧枪杆,清澈眸子深处凝满凝重,指尖已按在了枪缨之上。
城门口的盘查远比沿途关卡森严。士卒甲胄精良,长戟寒光闪烁,看向行人的眼神却满是不耐与轻蔑。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在扈从簇拥下,未作停留便径直入城;而挑担的老农只因动作慢了半分,便被士卒用枪杆狠狠捅在背上,踉跄倒地,担中几颗青菜滚落,瞬间被马蹄踩得稀烂。老农趴在地上默默发抖,连哭喊都不敢有。
吕布喉结滚动,握方天画戟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捏得咯吱作响。萧澜的目光从老农身上扫过,落回高大城楼,眼神平静得可怕。他没说话,只是催马向前。
入城比预想中顺利。二十余人骑士装扮,气势沉凝,一看便非寻常百姓,城门士卒粗略盘问几句,便不耐烦地挥手放行。
踏上城内坚硬的青石板路,更直观的冲击扑面而来。朱楼画栋,街道宽阔,鎏金马车与华贵士人擦肩而过;可繁华表象下,阴暗角落随处可见——衣衫褴褛的乞儿缩在墙角,用麻木眼神看着这一切;巡逻兵士三五成群,脸上带着有恃无恐的骄横。整个洛阳城,像浓妆艳抹的贵妇,华丽衣袍下早已生满脓疮。
萧澜一行人寻了处偏僻却干净的客栈住下,安顿好马匹行囊后,三人来到二楼房间。窗外,洛阳城万家灯火渐次亮起,映着远处宫阙楼阁的巍峨剪影。萧澜推开窗,晚风灌入吹动发梢,他凝望象征天下权力的皇城,沉默良久。
吕布早已不耐,将方天画戟重重顿在地上,“咚”的闷响让木地板都颤了颤:“少主,如今到了洛阳,接下来如何行事?是去拜见大将军何进,还是直接端了那群阉人的老窝?”声音里满是对直接暴力的渴望。
赵云站在一旁,虽未说话,目光却紧紧锁定萧澜的背影。
萧澜缓缓转身关窗,隔绝外界喧嚣,脸上没有半分被困局影响的焦躁:“洛阳是龙潭,也是虎穴。我们这点人,想在此掀起风浪,光靠武勇无异于以卵击石。”他走到桌边倒了三杯清茶,“所以,我定下三策。”
吕布与赵云精神同时一振。
“第一策,借酒开路。”萧澜目光落在吕布身上,“何进新设西园八校尉,皆是有勇无谋之辈,却手握京畿兵权。这些人好酒,更爱烈酒——我们的‘烧刀子’,便是敲开他们大门的钥匙。只要能与他们搭上关系,我们在洛阳才算有了第一个支点。”
吕布眼睛亮了,这法子合他心意。
萧澜又看向赵云:“第二策,面见何进。召外兵入京是取死之道,我们必须想尽办法让他打消这个念头。这是此行最紧要的目标,只有阻止董卓入京,大汉才有喘息之机。”
赵云郑重点头,完全明白其中利害。
“第三策,暗结忠良。”萧澜声音压低几分,眼中闪过精光,“朝中并非全是奸佞,尚有蔡邕这般忠正之士。我们要暗中与他们取得联系,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为日后真正举事布下棋子。”
三策说完,房间内一片安静。吕布急躁的心渐渐沉静,不得不承认萧澜的谋划远比他想的周密。可他骨子里的狂性终究按捺不住,一把握住戟杆,虎目战意升腾:“谋划虽好,却太过繁琐!某愿随少主闯营,直接杀到何进面前,由不得他不听!”
赵云立刻上前一步,拱手道:“义兄,杀入重围太过凶险。某愿潜入城中探查虚实,摸清各方兵力部署再做定夺,方为稳妥。”
一个主张强攻,一个主张智取,两种性格截然不同。
萧澜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走到吕布面前,拍了拍他坚实的臂膀:“师兄的勇武天下无双,是用来在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不是用来冲撞守备森严的府邸。”又转向赵云,“子龙的细心是我们的眼睛,探查虚实固然重要,但若没有后续雷霆手段,也只是徒劳。”
他的目光在两人脸上缓缓扫过:“你们都是我最锋利的刀,而我,便是执刀之人。何时出鞘,如何挥砍,都必须在最合适的时机。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先磨刀,然后找到那块最值得劈砍的顽石。”
说完,他将一杯茶推到吕布面前,又将另一杯推给赵云:“今夜养精蓄锐,明日,我们的洛阳之行才算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