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渐渐收窄。
两侧的林木变得愈发浓密,将午后的阳光切割成无数斑驳的光点,投在黄土路上。
空气中那股无形的压抑,似乎也随之变得粘稠。
行至一处名为“虎跳峡”的隘口,前路被彻底堵死。
数十条身影从林中闪出,他们衣衫褴褛,手持着五花八门的兵器,从卷刃的环首刀到简陋的木矛,不一而足。
为首的是一个满脸虬髯的壮汉,扛着一柄锈迹斑斑的大斧,一双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饥饿与贪婪的光。
山贼。
赤兔马不耐地打了个响鼻,吕布的眉心瞬间拧成一个疙瘩。
他眼中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
“一群蝼蚁。”
他单手将沉重的方天画戟从背后取下,手腕一振,戟刃在空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
“我去碾碎他们。”
赵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握紧了马鞍旁的龙胆亮银枪,眼神锐利,已经锁定了对方阵型中最薄弱的几个点。
“不必。”
萧澜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
他勒住马缰,示意两人停下。
“师兄,子龙,你们看着便好。”
吕布的动作一滞,虎目中闪过一丝不解。
赵云也投来询问的目光。
萧澜没有解释。
他翻身下马,独自一人,从行囊中取出了那杆通体乌黑的寒铁戟。
他缓步向前走去。
那二十名亲卫在后方结成阵列,没有主公的命令,他们纹丝不动,只是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前方的贼寇。
“小子,找死!”
那虬髯大汉见对方只出来一人,顿时感觉受到了羞辱,他怒吼一声,抡起大斧,当头劈下。
风声呼啸,带着一股要将人劈成两半的凶狠。
萧澜没有格挡。
他的脚步只是向左侧轻轻一滑,身形如同鬼魅,恰好避开了斧刃。
就在两人交错而过的瞬间,他手中的寒铁戟动了。
戟刃没有去攻击壮汉的身体。
而是用侧面的月牙刃,精准地勾住了斧柄。
顺势一带,一旋。
一股奇异的螺旋劲力,顺着斧柄瞬间传导过去。
那虬髯壮汉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从斧柄上传来,手臂一阵酸麻,竟再也握持不住。
“当啷!”
沉重的大斧脱手飞出,在空中转了几个圈,重重地砸落在地。
整个场面,瞬间一静。
所有山贼都愣住了。
马背上的吕布,那双睥睨的虎目,也微微眯了起来。
萧澜没有停。
他持戟的身影,主动冲入了那群惊愕的山贼之中。
他没有用吕布那种摧枯拉朽的狂暴。
也没有用赵云那种枪出如龙的凌厉。
他的动作,更像是在散步。
一名山贼从侧面挥刀砍来,萧澜手腕一抖,寒铁戟的末端向上一点。
“叮!”
一声轻响。
那名山贼只觉得手腕剧震,虎口瞬间崩裂,环首刀不受控制地飞向半空。
又一名山贼从正面挺矛刺来,矛尖直指心口。
萧澜不闪不避,戟杆横扫,后发先至,轻轻敲在矛杆的中段。
那根看似坚韧的木矛,竟从被敲击处开始,寸寸碎裂开来。
他游走于人群之中。
寒铁戟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
时而轻点,卸去对方的力道。
时而巧拨,挑飞袭来的兵刃。
时而横压,让对手门户大开。
片刻之间,惨叫声没有,哀嚎声也无。
只有兵器不断坠地的清脆声响,与山贼们愈发惊恐的粗重喘息。
他们数十人,竟无一人能碰到萧澜的衣角。
这已经不是战斗。
这是一种碾压。
一种比鲜血与死亡更加令人心胆俱裂的,绝对掌控。
吕布握着方天画戟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他看不懂。
萧澜的每一招,都没有用上多少力气,却偏偏能让那些凶悍的山贼失去反抗的能力。
这种战斗方式,超出了他的认知。
赵云的眼中,却爆发出一种明悟的光彩。
他看懂了。
这就是义兄所说的,“刚有余而柔不足”。
这就是“破阵诀”的真意。
不求杀伤,只求破其势,乱其阵,摧其心。
终于,所有的山贼都停下了脚步,他们围着萧澜,却再也不敢上前一步,脸上写满了见鬼般的恐惧。
萧澜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已经捡回斧头,却同样不敢上前的虬髯大汉身上。
他动了。
这一次,不再是游走。
而是一步踏出,身形如电,瞬间出现在大汉面前。
大汉骇然后退,仓促间举起大斧护在身前。
萧澜手中的寒铁戟,化作一道乌光。
噗。
一声轻微的入肉声。
不是劈砍,不是穿刺。
戟尖精准地点在了虬髯大汉紧握斧柄的右手手腕上。
一抹血花,悄然绽放。
虬髯大汉发出一声痛吼,手腕一软,大斧再次坠地。
他看着自己被洞穿的手腕,又看了看眼前这个连呼吸都没有丝毫紊乱的少年,那张平静的脸上,没有杀意,只有淡漠。
一股比死亡更深的寒意,从他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啊——!”
他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扔掉斧头,转身就跑。
他的崩溃,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剩下的山贼如梦初醒,怪叫着,哭喊着,扔下手中的兵器,争先恐后地向着两侧的密林逃去,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官道上,只剩下萧澜一人。
他静静地站着,环顾着满地狼藉的兵刃。
手中的寒铁戟,依旧乌黑。
戟尖那一抹殷红的血珠,被他轻轻一震,滴落在尘土里,再无痕迹。
他缓缓转身,迎向吕布与赵云那复杂的目光。
“走吧。”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