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哐当哐当”地响了一路,刘青趴在窗口,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珠子往外瞧。
这小子胆子是真大,换个普通孩子,离开爹娘跟着个陌生老头坐火车,早就哭得昏天黑地了。可刘青不但不哭,还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车厢里的乘客。
李老头倒是没闲着,那双贼眼珠子在车厢里溜达,专门往年轻妇人身上瞄。
“师傅,你看那个。”
刘青指着过道里一个抱孩子的妇人。
李老头顺着看过去,那妇人正弯腰哄孩子,身形曼妙。老头子咽了口唾沫。
“看什么看,小孩子家家的,要学会尊重女同志。”
李老头嘴上这么说,眼珠子却还在那妇人身上转悠。
刘青撇撇嘴:“师傅,你刚才看得比我还起劲呢。”
“胡说八道!”
李老头见状伸手就要去拧刘青的耳朵,却被这小子灵活地躲开了。
火车开了不知道多久,等到停下的时候,刘青才从李道长嘴里知道这地方叫清阳县。
下了火车,李道长带着刘青七拐八拐,来到一个挂着“清阳县民政事务处”牌子的院子。
“李老,您可来了!”
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迎了出来,对着李老头点头哈腰的,那架势恨不得把腰折成两截。
“行了行了,别整这些虚的。”
李老头摆摆手:“赶紧给我安排车,我要上山。”
“好好好,马上就来。”
胖男人连忙跑回屋里,也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
没一会儿,院门口就响起汽车的轰鸣声。
刘青伸长脖子往外瞧,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到小汽车呢。那黑乎乎的铁疙瘩,四个轮子,冒着白烟,新鲜得很。
车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年轻人。
这人长得倒是周正,眉清目秀的,一身灰色中山装穿得板板正正。可他一看到李道长,那双眼睛立马就亮了。
“李老前辈!”
年轻人快步走过来,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还真是您来了!晚辈许旺,早就想拜见您老人家了!”
刘青就在一旁静静看着。
李老头显然也被许旺这副模样弄得有些不自在,不等对方再说什么,直接拉着刘青往车上走。
“别废话了,开车。”
许旺屁颠屁颠地跑到驾驶座上,一边发动汽车一边回头看李道长。
“李老前辈,您这是出任务刚回来吗?我听说前段时间南边闹行尸的事儿,就是您老人家亲自出马摆平的?”
李老头懒洋洋地靠在后座上:“开你的车,少打听。”
许旺也不恼,继续说道:“我刚入部门的时候,主任就跟我们说过,咱们这一行,李老神仙您是当之无愧的顶梁柱!”
“我们这些晚辈,哪怕能学到您老人家道法的皮毛,那也是三生有幸了!”
刘青听着许旺这一套马屁,差点没笑出声来。
这小子拍马屁的功夫倒是不错,一路上嘴就没停过,各种花样夸李道长,什么“道法精深”、“德高望重”、“当世第一”,反正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李老头起初还能保持高冷,可架不住许旺这糖衣炮弹轰炸,渐渐地也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几句。
许旺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刘青,试探着问道:“前辈,这位小朋友是?”
“我新收的徒弟。”
李老头随口答道。
许旺的眼睛瞬间亮了,那羡慕的神情简直要溢出来了。
“不得了,这小道友能得了您这一脉的传承,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刘青翻了个白眼,心想就李老头这邋遢样能有什么传承。
后面估计李老头也是嫌这许旺话有些啰嗦了,索性靠着椅背呼呼大睡起来了。
汽车一路往山里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等到车子在一片竹林前停下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李老头下了车,带着刘青和许旺走进竹林。
这竹林倒是有意思,李老头在前面走,时而向东,时而向西,看似毫无规律,实际上却颇有章法。
走了一刻钟左右,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小院子。
院子不大,一栋二层小竹楼,院子里种着些花花草草,倒是挺雅致的。
“小刘青,以后这就是你跟师傅修行的地方了。”
李老头指着院子说道。
刘青点点头,对这个地方倒是挺满意的。比起村里那个小土屋,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李老头转身看了许旺一眼,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块温润的白玉佩,随手扔了过去。
“小子,你入部门不久,修行也没几年,这块玉佩给你了,好好琢磨琢磨。”
许旺双手接过玉佩,有些激动。
“谢谢李老前辈,我一定好好珍惜,刻苦修行!”
“行了行了,别在这儿碍眼了,该干嘛干嘛去。”
李老头不耐烦地挥挥手。
许旺则是如获至宝地捧着玉佩,千恩万谢地告辞离去。
等许旺走远了,刘青才开口问道:“师傅,那块玉佩是什么宝贝?”
李老头嘿嘿一笑:“就是块普通玉佩,不过由我温养了数年,能帮他稳固心神。”
刘青咧嘴一笑:“师傅你可真够意思的。”
“你小子懂啥,这叫广结善缘。”
李老头推开院门,刚要往里走,突然停下脚步,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有人进过这院子。”
刘青跟在李老头身后,小心翼翼地走进院子。
院子里静悄悄的,月光透过竹叶洒下斑驳的影子,倒是没有什么异常。
李老头推开小楼的门,屋里黑漆漆的,他随手摸索着点亮了油灯。
橘黄色的灯光照亮了屋子,刘青这才看清楚,桌上放着一个特制的信封,封面用朱砂写着几个字。
李老头走过去拿起信封,撕开看了几眼,脸上的凝重瞬间消失了。
“切,原来是虚惊一场。”
他小嘴一撇,把信纸递给刘青。
“不过我这师弟呀,怕是又遇上什么麻烦事咯。”
刘青接过信纸一看,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他也不认识几个。
“师傅,这是你师弟写的?”刘青好奇地问。
“嗯,张远山,我师弟。”李老头打了个哈欠,“这小子从小就爱钻研阵法,遇到解不开的阵就喜欢找我帮忙。”
刘青倒是不太信,心想李老头这话说得,好像自己多厉害似的。
不过他也没多想,反正跟着师傅到哪儿都一样。
第二天一大清早,刘青还在睡梦中就被李老头给拽起来了。
“起来起来,该出发了。”
刘青揉着惺忪的睡眼,很是郁闷。
刚到这个“新家”还没住热乎呢,马上又要马不停蹄地出发了。
更让他想不通的是,李老头这也没电话,也不知道怎么就通知到了县里,让许旺一大清早就开车在竹林外头候着了。
“师傅,你是怎么联系到许大哥的?”刘青一边洗脸一边问。
李老头神秘地笑了笑:“小孩子家家的,问那么多干嘛。”
刘青眨巴着大眼睛倒也没有再问。
“乖徒弟,等你以后正式拜师修行了,你就知道是咋回事了。”
许旺看到李老头和刘青出来,立马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帮忙拿行李。
“李老前辈,咱们这次要去哪儿啊?”
“隔壁县的一个荒村。”李老头简单回答了一句。
许旺也不敢多问,老老实实地开车。
车子一路向西,开了整整一天,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才到达目的地。
刘青透过车窗往外看,这个村子确实够荒的,到处都是破败的房屋,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更奇怪的是,明明是刚入秋,刘青却觉得身上寒气森森的,就像进了冰窖一样。
村里的草木也呈现出一种奇怪的青灰色,看着就让人不舒服。
车子刚在村口停下,就有三个人迎了过来。
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身后跟着两个年轻人。
中年人一看到李老头,立马笑容满面地走过来。
“李师伯,您终于来了!”
李老头下了车,拍了拍中年人的肩膀。
“马祖阳,你小子倒是越来越有模有样了。”
马祖阳笑了笑:“师伯您别取笑我了,这次的事儿确实棘手,要不然也不敢麻烦您老人家。”
几人简单寒暄了两句,马祖阳就带着他们往村里走。
村子里已经准备了一个院子,院子里灯火通明,有十来个人正在井井有条地忙着。
有的在摆放法器,有的在画符咒,还有的在调配朱砂。
马祖阳一一给李老头介绍了这些人,都是部门里的青年才俊。
刘青跟在后面,好奇地打量着这些人。
这些人看起来都挺年轻的,但做事却很有条理,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
“师兄,你总算来了。”
一个声音从院子深处传来,刘青抬头一看,走出来一个看着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这人长得端正,穿着一身青色道袍,走路的姿势很稳,一看就是有道行的。
李老头看到来人,脸上露出了些许笑意。
“远山,你这小子还是老样子。”
张远山走过来,先是恭敬地给李老头执了一个道家礼,然后才笑着说道:“师兄,这次真是麻烦你了。”
“少废话,说说到底什么情况。”李老头摆摆手。
张远山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师兄,这个村子被日本邪派布了一个风水阵法。”
他指着村子的方向继续说道:“这个阵法已经运行了好些年了,一直在聚集阴煞之气。”
“现在整个村子的阴煞之气已经浓得化不开了,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影响到周围几个县。”
李老头皱了皱眉:“日本邪派的手笔?他们在这儿搞什么鬼?”
“具体目的还不清楚。”
张远山叹了口气,眉宇间是化不开的疲惫与凝重。
“但这伙日本邪道手段极为阴毒,布下的阵法环环相扣,更像是一个活物,在不断汲取这片土地的生机来滋养自身。我带人研究了数日,强行破阵只会让阴煞之气瞬间爆开,后果不堪设想。”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院中那些严阵以待的年轻人,最后落在李老头身上。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以阵破阵。”
此话一出,院子里好几位年轻道士都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显然明白这四个字背后意味着多大的风险。
张远山继续说道:“我准备布下‘七星倒转阵’,借天力,引阳气,强行逆转此地的气机,将他们汇聚的阴煞之力原路打回去,让他们的阵法自食其果,自行崩溃。”
“想法不错。”李老头摸了摸下巴,难得地夸了一句。
“不过,这种逆转乾坤的阵法,需要一个主阵眼,作为阵法的核心来承受所有的压力。这可不是画几张符,念几句咒那么简单。”
“师兄明鉴。”
张远山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这主阵眼,就是整个阵法的‘定海神针’,需要一位修为极深的修士坐镇其中,以自身法力维持阵法运转,并抵御对方阵法反噬的全部冲击。”
他坦然道:“在场的所有人,除了你我二人,都没有这个能耐,其他人一旦坐进去,不出半刻钟就会被吸干法力,沦为废人。而我需要调动阵旗法器方位,所以,只能请师兄您出马了。”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了李老头身上。
许旺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原来搞了半天,是找李老神仙来当“人肉电池”啊!而且还是个随时可能爆炸的超高风险电池!
李老头却像是没事人一样,掏了掏耳朵,斜了张远山一眼:“好你个张远山,几年不见,长本事了啊。知道你师兄我皮糙肉厚,专门找我来干这种苦力活?”
马祖阳等人听得冷汗直流,生怕这位前辈一生气撂挑子不干了。
张远山却不慌,只是恭敬地躬身道:“师兄说笑了,这并非苦力活,而是擎天驾海的本事。除了您,放眼天下,我再也想不到第二个人能有如此雄浑的法力,能镇得住这逆转的乾坤。”
这记马屁拍得恰到好处,李老头哼哼了两声,脸色缓和了不少。
李老头点点头,正要说话,刘青突然开口了。
“师傅,那边那个黑乎乎的东西是啥?”
刘青指着村子东南角的一处废墟。
张远山脸上笑意一收,目光从村子东南角猛地收回,带着好奇打量着刘青那张稚嫩的小脸。
院子里原本井然有序的忙碌声戛然而止。
画符的停了笔,朱砂悬在半空。摆放法器的顿住了手,铜铃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所有人的视线,都像被磁石吸住的铁屑,齐刷刷地汇聚到了这个还没桌子高的小孩身上。
他们这些人,哪个不是部门里选出来的精英?为了找出这个该死的阵眼,熬了好几个通宵,头发都掉了不少,才勉强推算出阵眼方位。
结果这小孩,下车不到一刻钟,抬手一指,就点出了要害?
张远山看向李老头,眼神里带着几分探寻。
“师兄,这孩子是……”
李老头仿佛没看到众人见鬼似的表情,伸手在刘青头顶上不轻不重地揉了两下,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我徒弟,刘青。怎么,看着不像?”
“像,太像了。”张远山嘴角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丝苦笑,“您这哪里是收了个徒弟,分明是捡了个天生的宝贝回来。”
他这话一出,旁边一个正在调试罗盘的年轻人忍不住小声嘀咕:“他指的那个方向,就是我们推算出的巽位死门阵眼所在之处。”
此话一出,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推算出来的,和亲眼“看”到的,那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前者是技术,后者是天赋。
一种娘胎里带出来,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本事!
李老头听着张远山的夸赞,心里舒坦,嘴上却哼了一声:“什么宝贝不宝贝的,就是眼睛比你们这些小家伙好使点罢了。”
这话听着是谦虚,可那微微扬起的下巴,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子得意劲儿。
张远山哭笑不得,跟自己这位师兄斗嘴是讨不到任何便宜的。
马祖阳在一旁看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师伯,张师叔,咱们还是先商量一下破阵的事儿吧。”
张远山点点头,收起了玩笑的神情。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摊在桌子上。
李老头看了看图纸,点点头。
“七星倒转……你这小子胆子不小,竟然还改动了阵图。”李老头伸手指,在草图的西北角点了点,“这里是‘死门’,你却加了一道‘生符’,这是什么意思?”
张远山眼中精光一闪:“师兄果然慧眼如炬!这正是我此次破阵的关键!”
他压低了声音,神情变得无比严肃。
“这个阵法,还需要一个‘阵引’。
正说着,村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紧接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随风飘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