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海班车晃晃悠悠,吭哧吭哧地总算挪到了靠山屯口。日头已经偏西,把屯子里那些茅草屋顶和光秃秃的杨树影子拉得老长。车还没停稳,眼尖的娃子们就嚷嚷开了:
“回来啦!秦风哥他们回来啦!”
“买老多东西了!”
秦风和王援朝费劲地把大包小裹从车上卸下来,在脚边堆了一小堆。那阵势,引得在屯口唠嗑、等班车的老娘们儿、老爷子们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
“哎呦俺的老天爷!小风,援朝,你俩这是把县城的供销社给搬回来了?”快嘴的赵二婶咋呼着,眼睛在那堆东西上扫来扫去。
秦风笑了笑,没直接回答,而是弯腰从一个网兜里抓出几把花花绿绿的水果糖,冲着围观的孩子们一扬手:“来来来,小崽子们,分糖吃了!”
孩子们“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伸出黑乎乎的小手,眼睛瞪得溜圆,嘴里喊着“秦风哥!”“给我一个!”“我要那个红的!”
秦风笑着,给每个孩子手里都塞了几块糖。有个叫狗蛋的小子机灵,拿到糖立刻剥开一块塞进嘴里,眯着眼,一脸陶醉地嚷嚷:“真甜!比俺娘用糖精兑的水甜多了!”
其他孩子有样学样,剥糖纸的“窸窣”声和吸溜口水的声音响成一片,空气中顿时弥漫开一股甜丝丝的味道。大人们看着孩子们的高兴劲儿,脸上也都带了笑模样。
这时,听到信儿的李素琴和林晚枝也急匆匆从家里赶来了。李素琴看着地上那一大堆东西,又看看儿子,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眼圈有点发红。林晚枝站在婆婆身后,看着秦风,眼神里有关切,有询问,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欢喜,脸颊微微泛红。
“娘,晚枝,我回来了。”秦风招呼一声,先从一堆东西里找出那几块布料,“娘,这块藏蓝色的‘的确良’,结实,给您和晚枝一人做身新衣裳。这块灰色的,给我爹。这块花布,晚枝你看看喜欢不?”他把那块颜色素净但带点小碎花的布递向林晚枝。
林晚枝没敢直接接,先看了眼李素琴。李素琴推了她一把:“小风给你,你就拿着!杵着干啥?”
林晚枝这才接过布,手指轻轻摩挲着光滑的布面,低着头,声如蚊蚋:“谢谢风哥。”
“谢啥,应该的。”秦风看着她那害羞的样子,心里也挺舒坦。他又拿出给赵铁柱家和王援朝家扯的布,递给王援朝:“援朝,这个你拿回家。柱子那份,我回头给他。”
王援朝激动地接过布,连声道谢。
接着,秦风开始分粮食。“柱子,过来搭把手!”他招呼着闻讯跑来的赵铁柱,“这五十斤苞米面,这十五斤白面,给你家扛回去!”
赵铁柱看着那白花花的面粉和金黄的苞米面,憨厚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风…风哥…这…这也太多了…”
“让你扛你就扛!磨叽啥?”秦风笑骂一句,“往后跟着我,还能让你家里饿肚子?”
赵铁柱眼圈一红,没再废话,弯腰,一使劲,就把粮食袋子扛上了肩,闷着头就往家走,脚步沉甸甸的,心里更是沉甸甸的。
秦风又给旁边几家平日里关系不错,或者家里确实困难的邻居,每家分了十斤八斤的苞米面。收到粮食的邻居们,个个千恩万谢,都说秦风仁义,有本事,不忘本。
最后,秦风拿出那两条“大生产”香烟,走到一直在旁边笑眯眯看着的老王头面前:“王叔,没啥好买的,给您带了条烟,闲着没事抽一口。”
老王头是屯长,在屯里德高望重。他接过烟,捏了捏,脸上笑开了花:“哎呀,小风啊,你这孩子,真是…出去一趟还惦记着我这老家伙!好好干!咱靠山屯,往后就看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了!”
另一条烟,秦风递给了闻讯赶来的他爹秦大山。秦大山话不多,接过烟,看了看儿子,用力拍了拍秦风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东西分得差不多了,秦风和王援朝才把剩下的自家那份粮食、肉、零碎东西往家搬。李素琴和林晚枝也赶紧上前帮忙。
回到自家那熟悉的土坯房小院,把东西归置好,秦风又把那包大虾酥拿出来,塞给林晚枝:“晚枝,这个你收着,和娘慢慢吃。”
林晚枝看着那油光纸包着的高级糖,连忙摆手:“这…这太金贵了,你留着…”
“给你就拿着。”秦风不由分说塞进她手里,手指不经意间碰到她微凉的手背,两人都像触电似的缩了一下。林晚枝的脸更红了,像天边的晚霞,赶紧低下头,紧紧攥着那包糖,心里像揣了个小兔子,砰砰直跳。
李素琴在一旁看着,脸上笑呵呵的,心里明镜似的,却也不点破。
这时,赵铁柱送完粮食也回来了,激动得满脸通红:“风哥!我娘让我谢谢你!说…说这下能过个肥年了!”
王援朝也把布和剩下的一点钱交给了他爹王建设,王建设也是个知书达理的,亲自过来向秦风道谢,说援朝跟着他,算是跟对人了。
小小的院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邻居们拿着分到的粮食,脸上洋溢着朴实的笑容。孩子们含着糖,在院子里追逐打闹。空气中混合着新布的浆洗味、粮食的香味和淡淡的糖果甜味,构成了一幅充满烟火气的温馨画卷。
秦风站在院子当中,看着这一幕,心里暖暖的。他知道,这点东西在后世不算什么,但在这个年代,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却能实实在在地改善大家的生活,凝聚人心。他秦风的根,在这里;他起步的基石,也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