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漫过王宫的宫墙时,玄妻正守在后羿的寝殿外。殿内传来酒器碰撞的脆响,夹杂着后羿模糊的话语,她指尖攥着一方素色丝帕,指腹反复摩挲着边角 —— 那是她与寒浞约定的 “急信” 标记处,只需绣上半只寒鸦,便能让钟离知晓 “事急”。
方才后羿酒后搂着她,指尖划过她领口的玉扣,忽然含糊道:“玄妻,你说…… 寒浞这阵子是不是太能干了?侍卫队管得严,军中年轻人也都服他,连巴氏那商人都围着他转……” 话未说完,便被酒意冲得睡了过去,可那语气里的疑虑,像一根细针,扎进了玄妻心里。
她太清楚后羿的性子 —— 素来多疑,即便信任谁,也容不得对方权势过盛。寒浞近来在军中扎根、情报网覆盖全城,连议事会里都有大半中下层军官偏向他,这份势头,迟早会引火烧身。
玄妻屏退殿外的侍女,借着去御花园取水的由头,绕到梧桐树下。月光透过枝叶洒在地上,她快速从袖中取出炭笔,在丝帕一角绣出半只歪歪扭扭的寒鸦 —— 这是他们约定的 “危机信号”,寻常消息绣整只,急情便绣半只。她将丝帕系在最粗的梧桐枝上,又往四周扫了一眼,确认无人后,才快步返回寝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次日清晨,钟离按惯例去御花园检查 “联络点”,一眼便看到了那方系在枝上的丝帕。摸到那半只寒鸦的纹路时,他心头一紧,立刻揣好丝帕,直奔演武场找寒浞。
此时寒浞正看着林锐训练斥候,见钟离神色慌张地跑来,便知有事。两人走到演武场边缘的柳树下,钟离压低声音:“队长,玄妻娘娘传来急信,说大王昨晚酒后提及您,话里满是猜忌,还问娘娘‘寒浞是不是太能干了’。”
寒浞接过丝帕,指尖抚过那半只寒鸦,眉头微蹙。他早该想到 —— 自接管王宫物资调配、提拔了林锐等一批年轻军官后,他的势力扩张得太快,连平民都知道 “有事找寒队长”,后羿不可能毫无察觉。之前议事会挫败武罗,后羿虽表面信任他,实则早已埋下猜忌的种子,昨夜的酒话,不过是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
“若不尽快化解,大王怕是会听武罗、伯因的谗言,收回我的兵权。” 寒浞沉吟片刻,眼中很快有了对策,“钟离,你先去整理侍卫队的兵力清单,把其中负责王宫外围巡逻的五百人单列出来 —— 那部分兵权,我要交出去。”
钟离一愣:“交出去?那可是您亲手训练的人!”
“正是因为是我训练的,交出去才显得有诚意。” 寒浞语气笃定,“你再去查一下,大王的侄子后诚现在担任什么职务 —— 我记得他之前在伯因手下做副将,一直没实权,把这五百人交给她,既给了大王‘亲信掌权’的安全感,又能让后诚感激我,一举两得。”
当日午后,寒浞主动求见后羿。瑶台寝殿内,后羿刚醒,正揉着太阳穴,见寒浞进来,便挥挥手让嫔妃退下,语气带着几分疏离:“你今日来找我,有何事?”
寒浞跪在殿中,双手举着一份竹简:“大王,臣近来掌管侍卫队,又兼管物资调配,事务繁杂,恐有疏漏。臣恳请将侍卫队外围五百人的兵权,交给您的侄子后诚 —— 后诚将军年轻有为,只是缺少历练,若能掌管这五百人,定能为大王分忧。”
后羿盯着竹简上的兵力清单,又看向寒浞的脸 —— 对方神色坦然,没有丝毫不舍,倒让他有些意外。他原本还在琢磨 “如何削寒浞的权而不引起反弹”,没想到寒浞竟主动提了出来。
“你倒有自知之明。” 后羿的语气缓和了些,却仍带着试探,“这五百人是你训练的精锐,交给后诚,你不心疼?”
“臣的一切都是大王所赐,何谈‘心疼’?” 寒浞叩首道,“只要能为大王分忧,别说五百人,便是整个侍卫队,若大王需要,臣也愿双手奉上。而且后诚将军是大王的亲侄,由他掌管外围巡逻,大王也能更安心。”
这话正说到后羿心坎里。他接过竹简,翻了两页,见清单上写得详细,连每个小队的队长名字都列了出来,便笑着扶起寒浞:“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看来之前是我多虑了 —— 你果然是忠诚之人,懂进退,不贪权。”
寒浞起身时,余光瞥见殿外的廊柱后,有一道身影闪过 —— 是武罗的亲信,想来是武罗派来打探消息的。他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恭敬:“大王信任臣,臣便更要尽心竭力,绝不让大王失望。”
从瑶台出来后,钟离早已在门口等候。见寒浞面带轻松,便知事情成了,连忙问道:“队长,大王答应了?”
“不仅答应了,还打消了猜忌。” 寒浞点头,又道,“你去告诉玄妻娘娘,多谢她的提醒。另外,让林锐、石敢当近期收敛些,议事会上别太积极,有功劳多让给其他军官 —— 咱们现在要的是‘稳’,不是‘锋芒’。”
几日后的军政议事会上,武罗果然按捺不住,上奏道:“大王,寒浞掌控侍卫队日久,军中亲信众多,恐有不妥,臣恳请大王……”
话未说完,后羿便打断他:“武罗,你不必多言。寒浞已主动将外围五百兵权交给后诚,可见其忠诚。往后谁再敢妄议寒浞,便是质疑我的眼光。”
武罗僵在原地,脸色青白交加。伯因坐在一旁,也不敢再出声 —— 他们没料到,寒浞竟能如此轻易地化解大王的猜忌,还让大王愈发信任他。
散会后,寒浞走在殿外,阳光洒在他身上,却没让他放松警惕。他知道,后羿的猜忌只是暂时被安抚,只要他还在扩张势力,这份猜忌迟早会卷土重来。但这一次的危机,也让他更清楚:在王权之下,“懂进退” 比 “有能力” 更重要。而他与玄妻的同盟,也在这场危机的化解中,变得愈发牢固 —— 往后王宫的风吹草动,他都能通过这颗埋在后宫的棋子,提前预判,从容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