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郊外的瑶台刚落成那日,后羿便带着近半嫔妃搬了过去。这座耗费三月工期、动用百名工匠的高台,通体由白玉石砌成,台顶的寝殿挂着西域进贡的丝绸帐幔,殿外的露台摆着青铜酒樽与烤肉架,连阶前的灯柱都雕刻着鸾鸟纹样 —— 远远望去,像是浮在云端的奢迷幻境,与王都内平民的土坯房形成刺眼的对比。
寒浞作为贴身侍卫队长,每日需率人在瑶台外围值守。这日清晨,他刚到露台附近,便听见殿内传来丝竹声与嬉笑声。透过半掩的帐幔,能看到后羿斜倚在铺着兽皮的软榻上,左手搂着一名嫔妃,右手端着黄金酒爵,面前的矮桌上堆满了烤肉与鲜果。几名乐师跪在一旁演奏,稍有停顿,便被后羿皱眉呵斥:“奏得再欢些!今日不谈政务,只论享乐!”
寒浞收回目光,心中了然 —— 自议事会挫败武罗的提议后,后羿似是觉得 “朝政无大事”,愈发沉湎于酒色。前几日,伯因曾上奏 “附属部落缴纳赋税延迟”,请求后羿召部落首领问话,后羿却挥挥手道:“些许小事,让武罗与寒浞一同处置便是,不必烦我。”
正思忖间,身后传来脚步声,是钟离捧着一卷竹简走来。“队长,这是昨日王宫物资的调配记录,武罗的人想将库房里的五十匹丝绸调去他府中,说是‘赏赐部将’,我按您的吩咐,以‘需大王亲笔手令’为由拦下了。” 钟离压低声音,指尖指向瑶台寝殿,“另外,昨夜武罗与伯因在瑶台外的驿馆宴请了五位贵族,席间似在商议‘推举伯因兼任边境粮草官’的事。”
寒浞接过竹简,快速扫过记录,在 “丝绸调拨” 一栏旁画了个叉:“做得好。武罗想借调物资拉拢人心,绝不能让他得逞。至于伯因想兼粮草官,你让‘寒鸦’的人盯紧些,看看那几位贵族收了多少好处。” 他顿了顿,又道,“今日午后,我会去见大王,你把农户用曲辕犁丰收的奏报整理好,再附上巴氏缴纳赋税增加的账目,一并给我。”
午后,瑶台寝殿的嬉闹声稍歇,后羿正靠着软榻打盹。寒浞轻步走入,将奏报与账目放在矮桌上,低声道:“大王,王都周边农户因曲辕犁受益,今年春耕的麦田比去年多垦了两百亩,巴氏商行本月缴纳的盐税也比上月多了三成,特来向大王禀报。”
后羿缓缓睁开眼,瞥了眼奏报,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哦?有这等事?看来巴氏倒是会做生意,曲辕犁也确实是个好东西。” 他并未细看账目,只是挥挥手,“这些琐事,你看着处置便是,只要百姓有饭吃,商贾不少缴税,便好。”
“臣遵旨。” 寒浞躬身,话锋微转,“只是近日王宫物资调配有些混乱,比如库房的丝绸、粮食,常有贵族托人来借调,若无明确规制,恐日后难以核算。臣斗胆提议,由侍卫队协助王宫库房,制定‘物资登记薄’,凡调拨物资,需写明用途、数量,且需有两位以上官员签字,方可取用。”
后羿正揉着太阳穴,闻言不耐烦地摆手:“你看着办就好,别再来烦我。” 他翻身侧卧,很快又打起了鼾。
寒浞心中暗喜,面上却依旧恭敬,缓缓退出寝殿。他立刻召集侍卫队的小队长,下令即日起接管王宫库房的安保与登记事务:“每日寅时清点库房,卯时张贴当日调拨记录,凡无大王手令或两位官员签字的调拨,一概拒绝。若有贵族强行索要,即刻报我处置。”
与此同时,武罗与伯因正在驿馆内焦躁不已。“那寒浞竟拦了我的丝绸调拨!还制定什么鬼登记薄,这分明是想断我们拉拢人的路子!” 武罗将酒爵重重摔在桌上,青铜爵底磕得桌面作响,“后羿如今只知享乐,连政务都不管了,再这样下去,王宫的权柄迟早被寒浞全揽过去!”
伯因皱着眉,手指敲击着桌面:“我本想借兼任粮草官的机会,掌控边境的粮草供应,可那几位贵族收了好处,却迟迟不敢在议事会上提议 —— 他们怕寒浞的‘寒鸦’,说怕被抓到把柄。”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如…… 我们再像围猎时那样,制造点‘意外’?比如让寒浞在值守时‘失职’,被大王降罪?”
武罗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不行。寒浞如今身边侍卫众多,且他心思缜密,上次熊罴的事已经失算,再用同样的手段,只会让他抓住把柄。如今只能先忍着,等后羿哪天醒了,察觉寒浞权力太大,再趁机进言。”
两人商议无果,只能各自散去,却不知他们的对话,早已被驿馆内 “寒鸦” 安插的伙计听去,连夜报给了钟离。
次日清晨,寒浞在王宫库房检查登记薄时,钟离匆匆赶来,递上一张纸条:“队长,武罗与伯因想制造‘失职’事端陷害您,还打算等大王清醒时进言。”
寒浞接过纸条,看后淡淡一笑,将纸条揉碎:“他们倒是有耐心,可惜,大王怕是醒不过来了。” 他看向库房内整齐堆放的粮食与丝绸,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从今日起,让侍卫队加强瑶台的值守,尤其是夜间 —— 我要确保,任何‘意外’,都出不了我的掌控。”
瑶台的丝竹声依旧每日响起,后羿沉浸在享乐中,对宫外的权力变动毫无察觉。而寒浞,正借着这权力真空,一步步将王宫的安保、物资调配纳入掌控,连 “寒鸦” 情报网也借着这股 “懈怠”,渗透得更深。王都的惊蛰之变,早已在这醉生梦死的氛围里,悄然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