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太医被皇帝点了名,又是一个哆嗦,“回…回陛下,刚刚处理完毕。只是这刀口离心脏太近,差几寸就要没命了,实在有些凶险。”
沈棠棠敛下眼睫,看向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嗤笑一声。
果然,一个下定决心的人,对自己下手不会轻。
人是程芷柔带进来的,自然是她的嫌疑最大。如今伤得这么重,几乎是彻底把自己从幕后指使的位置上撇清了。
她不能多说什么。
因为说什么,都成了对皇族的欲加之罪,讨不了好。
一旁的周帝萧祁听到了程芷柔的伤势后,果然在沉吟片刻后,只说了一句,“派人把太子妃挪回东宫,悉心照料。杜淳风,你过来给沈家姑娘上药包扎!”
不是岑国公少夫人,而是沈家姑娘。
这个称呼之中蕴藏的深意,知晓其中三五分内情的杜太医了然于胸,可却不敢表露出来一丁点儿。
天老爷啊。
他为什么要长耳朵啊!
知道了这么多秘密,以后万一要是哪里得罪了萧指挥使,恐怕这阎王会直接把他的舌头拔了,细细的切成臊子吧……
杜太医强迫自己把心神凝聚在沈棠棠的伤口上,手法熟练的清创敷药,谆谆叮嘱。
“此伤太深,极易感染。沈小姐至少一百天内不可再动右手,切记切记。”
顾揽之是全程看着沈棠棠包扎的,自然也亲眼目睹了伤口。
那样狰狞不堪,可他的阿棠却仍旧先安慰着自己,笑着说自己无碍……
他心疼得红了眼,自然有人要跟着倒霉。
锦衣卫的迷粉是特制创新的,只要按准中腰者腰间的一个穴位,便可当即苏醒过来。
在此之前,顾揽之满心满眼都是沈棠棠的安危,顾不上收拾这个扮作宫女的刺客。如今,终于轮到审人这一步了。
只见他抬脚便往那刺客的腰际踹去,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几乎要把人肋骨踹断。
那宫女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踹得痛呼出声,迷粉的效果瞬间消散。
她挣扎着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已被牢牢束缚,无法动弹。
眼前一身飞鱼服的男人满目寒意,将一把绣春刀抵在她的脖颈上,“说,是何人指使你?”
那宫女咬紧牙关,一脸的视死如归,“你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进我锦衣卫诏狱的每个犯人的开场词,都是这句话。”
顾揽之冷冷一笑,“可你知道么,他们之间最能忍的那个,都扛不过三天。你觉得,七十道酷刑,你能走到第几关?”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是何人指使你?”
宫女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但很快又恢复了决绝之色,“我说过了,我什么都不会说。”
顾揽之不耐的轻啧一声,剑锋下移,划到了她的心口。
“既然如此不识抬举,那本官,就一片片的将你的肉剔下来,看你能嘴硬多久。”
沈棠棠眼看她不肯说出实话,眼珠微转,叫停了想要对人动刀的顾揽之。
“等等。萧大人,我有话要问。”
“此人举刀行刺时,是直冲着我的腹部来的。若非我用胳膊挡了一下,孩子定然是凶多吉少。我沈棠棠得罪的人不胜枚举,但像这般不想要我的命,只想着杀我孩子的刺客,找不出第二个。”
“说说看吧,我的孩儿对你背后之人有何威胁,又是怎么挡了他的路?”
那宫女显然并非穷凶极恶的专业杀手,听到这声声质问,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些许不忍与动摇。
沈棠棠抓住了这股情绪,乘胜追击,怒极了的语气里恰到好处的带了哭腔,“你可知稚子无辜,再多恩怨也不该扯上一个未出世的孩子?!”
“稚子无辜?呵,那我哥哥和母亲的命谁来赔给我!”
“你的孩子无辜,我哥哥就不无辜么?!他是我们徐家的顶梁之柱,为了护着我跟母亲,他谁吃尽了苦头才得了进入锦衣卫的名额。好容易日子好过起来了,做了副指挥使,却偏偏做了这位萧大人的棋子,死在东宫!”
那年轻的宫女心防陡然被攻破,歇斯底里的把心里话吼了出来。
顾揽之听到这番话,虚眯起眼睛,“你是徐谓的妹妹,徐莺?”
徐莺此刻视死如归,直接承认了身份,“哟,这会儿萧大人倒是记性好了起来,能记得我这样不值一提的小人物来了。”
站在一旁的周帝听清楚了宫女的身份后,开口时声音沉沉,“你兄长为护驾而死,死得其所。朕赏赐的金银珠玉已经派人送到徐府,足够你富足一生,你如此言论,是对朕有何不满么?”
“呵。区区黄白之物罢了。它们若能买命,我愿倾家荡产换我母亲和哥哥死而复生!”
徐莺眼中满是悲愤,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然后缓缓开口:“陛下,我哥哥身为锦衣卫,护驾是他的职责所在。我所不满的,是萧大人用我哥哥的命保自己的青云路。”
“陛下,微臣……”
顾揽之刚想开口解释,却被周帝扬手拦住了。
他面无表情,没了往日面对子民之时的温和宽容,用极其冷漠的眼神睥睨着跪在地上的徐莺,“说下去。既然是恨萧让,又为什么对太子妃跟沈家姑娘下手?”
徐莺情绪激动,挣扎着想要起身,绳子却被束缚的更紧。
重新跌在地上的她认命的叹了一口气,脸色灰败至极,“我杀不了这位萧大人,我甚至近不得他的身。可这仇我一定要报。”
“是有人告诉我,岑国公府的这位少夫人与萧大人过从甚密,腹中的孩子约莫也是萧大人的子嗣,我这才动了这样迂回的心思。”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皆沉默了。
是萧明钰!
沈棠棠与顾揽之隐晦的对视一眼,想法竟然是出奇的一致。
“陛下请莫要听信风言风语,微臣可以对天发誓,阿棠肚子里的孩儿的确是顾家血脉!”
当然是顾家血脉。
他顾揽之的孩子,与锦衣卫指挥使萧让有何干系?
顾揽之当即就跪下了,跪的理直气壮,没有半点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