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源壶的爆炸并未带来毁灭性的冲击,反而像是将一团原始的混沌重新泼洒于此地。破碎的陶片并未坠落,而是悬浮在半空,每一片都牵引着一缕灰蒙蒙的混沌之气,这些气息如同有生命的触须,无声无息地蔓延,首要目标正是祭坛中心那因本源受损而光芒略显黯淡的先天火灵。
火灵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抉择上,它那源自太初的灵性正在快速权衡利弊。祝融峰三人目的明确,手段强硬,只为捕获与奴役;而手持混沌源壶的崔不凡虽也有掠夺之意,但那源壶本身却与它同源,甚至隐隐牵动着它更深层的记忆。此刻,源壶破碎,那股令它警惕又熟悉的混沌气息弥漫开来,反而让它产生了一种奇异的“亲近感”——并非针对持壶者,而是针对这力量本身。
就在那混沌气息的触须即将触及火灵本体的刹那,火灵动了。它并非攻击,而是发出一声清越的长鸣,暗金色的双翼猛然展开,并非为了飞翔,而是引动了整个赤湖的力量。沸腾的岩浆冲天而起,化作一道巨大的火焰旋涡,但这旋涡并非向外扩散,而是向内收敛,主动迎向了那些混沌触须!
“滋滋——”
混沌之气与先天之火碰撞,并未发生爆炸,而是开始了奇异的交融。灰色与暗金交织,仿佛在重演开天辟地之初,清浊分离的景象。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古老、更加本源的气息开始弥漫。
“它…它在主动融合混沌源气!”萧逸瞳孔骤缩,瞬间明白了火灵的意图。这先天火灵智慧极高,它意识到破碎的源壶不再是威胁,反而是机遇!它要借助这同源而高阶的混沌力量,来补全自身因刚刚诞生以及被阵法压制而可能存在的缺陷,甚至…完成某种进化!
祝融峰也看出了端倪,惊怒交加:“孽畜!安敢窃取混沌本源!阻止它!”他强行压下伤势,再次催动阵旗,石岳与幽澜也知此刻是关键,不顾伤势,再度催动法力,三道黯淡的光柱重新射向火焰与混沌的漩涡。
然而,他们的攻击如同泥牛入海。融合了混沌源气的火焰漩涡,性质已然发生变化,带着一股“万物归元”的意境,三人的法力光柱撞入其中,竟被迅速同化、分解,反而成了漩涡壮大的养料!
“噗!”祝融峰再遭反噬,鲜血狂喷,眼中终于露出了绝望之色。他知道,计划彻底失败了。进化后的火灵,将不再是他们能够觊觎的存在。
此时,火灵的意念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有迷茫和迟疑,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掠夺者…当诛!”
暗金色的火焰漩涡分出一股,化作一条鳞甲分明、头角峥嵘的火龙,带着融合后的混沌气息,咆哮着冲向祝融峰三人。那力量远超之前,充满了毁灭性的压迫感。
祝融峰肝胆俱裂,再也顾不得其他,狂吼一声:“走!”捏碎了一枚早已藏在手中的血色玉符,一道血光包裹住他,瞬间撕裂空间,遁逃而去。石岳和幽澜慢了一瞬,被混沌火龙扫中,护身法宝瞬间破碎,两人惨叫着被轰飞出去,生死不知,想必即便能活,也已是废人。
瞬间,强敌溃散。
混沌火龙并未追击,而是盘旋一圈后,重新融入主体漩涡。火灵的目光,再次投向了萧逸和昏迷的崔不凡。此刻,融合已接近尾声,漩涡中心,暗金色的禽鸟形态变得更加凝实,体型似乎缩小了一些,但每一根羽毛都仿佛由流动的熔岩与凝固的混沌交织而成,眼眸中的漩涡更加深邃,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的至理。
它缓缓飞向萧逸,巨大的威压让萧逸呼吸艰难,但他依旧挺直脊梁,将昏迷的崔不凡护在身后,玉葫芦悬浮在头顶,散发出虽微弱却不屈的青光。
火灵的意念扫过崔不凡:“此器之主…弱小而贪婪…”
萧逸心念电转,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他深吸一口气,朗声道:“不凡兄并非贪婪之辈,只是实力不济,未能驾驭此壶,反遭其害!前辈乃先天之灵,当能明辨。我等前来,虽有求于前辈之力,但亦愿以诚相待,而非强取豪夺!”
火灵沉默了片刻,意念中传来一丝波动:“诚?何以证?”
萧逸毫不犹豫,指向昏迷的崔不凡:“前辈可见,他虽被源壶反噬,重伤昏迷,但源壶碎片与前辈融合,却未伤他分毫。此乃天意,亦是不凡兄潜意识中并无加害前辈之心所致!否则,源壶反噬之下,他首当其冲,焉有命在?” 这话半是真话半是猜测,但此刻必须言之凿凿。
火灵的目光再次落在崔不凡身上,似乎是在感知着什么。确实,混沌源壶爆炸,大部分能量被它引走融合,而崔不凡所受的伤主要来自反噬和冲击,并非被它或混沌气息主动攻击。这微妙的差别,对于灵性敏锐的火灵而言,足以品味。
终于,火灵的意念缓和下来:“汝之言,亦有理。此子与混沌有缘,其血…唤醒了吾之记忆…”
它巨大的虚影缓缓收敛,最终化作一只翼展仅丈许、却神骏非凡的暗金混沌火鸟,落在祭坛上,就在崔不凡身边。它低头,用喙部轻轻触碰了一下崔不凡的额头。
一股精纯而温和的暖流涌入崔不凡体内,迅速修复着他的伤势,同时,一道复杂的火焰符纹在他额头一闪而逝。
“吾名…曦。”火灵的意念清晰地在萧逸和正在恢复意识的崔不凡脑海中响起,“念在混沌之源,以及汝等‘诚’意,吾可与汝等订立‘灵契’。”
崔不凡悠悠转醒,恰好听到这句话,茫然中带着震惊。
曦继续传达意念:“此契为共生之契,非主从之别。吾可暂居汝身,助汝修行,亦可借力于汝。然汝需承诺,他日若有机缘,需助吾寻回其余混沌源器碎片,重聚源初。此外,不得强迫吾做违背本源意志之事。”
这是一个平等的契约,甚至带有一丝考验和委托的意味。萧逸心中大喜,连忙看向崔不凡。崔不凡虽然虚弱,但也明白这是绝处逢生,更是天大的机缘,他挣扎着坐起,郑重地点了点头:“晚辈崔不凡,愿立此契!必不负前辈所托!”
曦点了点头,暗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满意。它长鸣一声,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了崔不凡的胸口。崔不凡浑身一震,只觉得一股温暖而庞大的力量沉入丹田,与自身微薄的灵力缓缓交融,他胸口处的皮肤上,浮现出一个淡淡的、与曦的本体相似的禽鸟印记。
灵契,成!
赤湖底部彻底恢复了平静,只有残留的炙热和破碎的祭坛诉说着方才的惊心动魄。萧逸长舒一口气,扶起崔不凡,两人相视,皆有恍如隔世之感。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崔不凡的识海深处,一丝极其微弱、源自混沌源壶碎片的混沌意志,正悄然潜伏在那新生的灵契之下,如同沉睡的种子,等待着未知的时机。危机暂解,但更大的因果,才刚刚开始编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