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 年 3 月的风还带着冬末的冷意，却已悄悄揉进了一丝春日的软。周五下午的放学铃响过半小时后，苏晓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书包，走进了学校东侧的小巷 —— 这是她上周发现的近路，能比走大路快十分钟到家，只是巷子里住户少，一到傍晚就显得格外安静，只有墙根的杂草在风里晃着影子。
她攥着书包带的手紧了紧，加快了脚步。书包侧袋里装着早上从家里带的煮鸡蛋，现在还温着，是妈妈特意给她准备的加餐。再过两周就是期中考试，最近作业多，她总觉得时间不够用，连跟陈屿偶遇的机会都少了 —— 上一次见他，还是三天前在食堂，他正和赵磊聊新出的篮球鞋，只匆匆跟她点了点头。
“小妹妹，站住。”
突然响起的粗哑声音让苏晓的脚步猛地顿住。她回头，看见两个染着黄毛的男生从巷子深处的阴影里走出来，一个叼着烟，一个手里把玩着弹簧刀，刀刃在昏黄的光线下闪着冷光。苏晓的心跳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撞到了冰冷的墙。
“哥俩最近手头紧，” 叼烟的男生往前走了一步，烟味混着汗味飘过来，让苏晓胃里一阵发紧，“你身上有钱没？借哥几个花花。”
“我…… 我没带钱。” 苏晓的声音发颤，指尖掐进了掌心。她早上带的十块零花钱，中午买了笔和练习本，现在兜里只剩几张皱巴巴的纸巾。
“没带？” 另一个男生嗤笑一声，逼近过来，“骗谁呢？学生身上能没点钱？赶紧拿出来，不然哥可不客气了。”
苏晓吓得眼圈发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唇没哭出声。她想跑，可巷子只有一个出口，已经被两人堵住了。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篮球拍打地面的 “咚咚” 声，像救兵的鼓点。
“你们干什么？”
熟悉的声音让苏晓猛地抬头 —— 陈屿抱着篮球站在巷口，蓝色的运动服外套搭在肩上，额头上还沾着汗，显然是刚打完球。他看到靠墙的苏晓，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把篮球往地上一扔，快步走了过来，下意识地将苏晓护在身后。
“关你屁事？” 叼烟的男生梗着脖子，可看到陈屿比他高大半个头的个子，声音弱了些，“我们跟这小妹妹要钱，你别多管闲事。”
“她是我同学。” 陈屿的声音很沉，目光扫过两人，“赶紧走，不然我报警了。” 他说着，就伸手去掏口袋里的手机 —— 那是他爸上个月给他买的旧手机，平时只用来打电话，此刻却成了最有力的威慑。
两个小混混对视一眼，显然没料到会冒出这么个人。他们骂骂咧咧地瞪了陈屿一眼，最终还是转身溜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踢了一脚墙根的石子。
直到那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巷口，苏晓才敢松开攥紧的拳头，掌心已经掐出了红印。她看着陈屿的背影，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刚才陈屿挡在她身前时，她清楚地看到他运动服袖口沾着的槐树叶碎渣 —— 他肯定又去槐树下待过了。
“你没事吧？” 陈屿转过身，看到她脸上的眼泪，慌了手脚，赶紧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她，“是不是他们吓着你了？早跟你说别走这种小巷，不安全。”
苏晓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小声说：“我…… 我想快点回家写作业。” 她抬头时，正好看到陈屿肩膀上的擦伤 —— 应该是打球时摔的，伤口还没结痂，渗着点血丝。“你肩膀……”
“没事，打球蹭的。” 陈屿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弯腰捡起地上的篮球，又自然地接过苏晓的书包，扛在自己肩上，“走，我送你回家，以后别走这儿了，绕点路也安全。”
苏晓没拒绝，跟在陈屿身边往巷外走。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铺满碎石的小路上。陈屿抱着篮球，时不时踢开脚边的小石子，跟她说刚才打球的事：“赵磊今天特菜，投十个球能空八个，还说自己是篮球高手，笑死人了。”
苏晓听着，偶尔应一声，目光却落在陈屿扛着书包的肩膀上 —— 她的书包里装着厚重的练习册，肯定不轻，可陈屿没说一句累。走到巷口的老槐树下时，陈屿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树枝上刚冒芽的槐叶，说：“你看，槐树叶都长出来了，再过两个月，又能捡槐果了。”
苏晓也抬头看，嫩黄的芽尖在风里晃着，像小时候他送她的槐叶书签。“嗯。” 她小声应着，心里暖暖的。
送苏晓到小区门口时，陈屿把书包递给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薄荷糖，塞进她手里：“这个给你，清新口气，写作业困了也能醒醒神。”
苏晓接过糖，指尖碰到他的手，又赶紧缩了回来。“谢谢你，陈屿。” 她小声说。
“谢什么，都是老同学。” 陈屿笑了笑，挥挥手，“快进去吧，我也该回家了，不然我妈该催我吃饭了。”
苏晓点点头，转身走进小区。她走到单元楼门口时，忍不住回头看 —— 陈屿还站在原地，抱着篮球，冲她挥手。她赶紧转回头，跑进了楼里。
回到家后，苏晓把书包放在书桌上，掏出那颗薄荷糖，放在手心看了半天。糖纸是绿色的，像槐树叶的颜色。她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薄荷的清凉感漫开，驱散了刚才的紧张。就在她准备写作业时，手指碰到了书包侧袋里的东西 —— 是一片压平的槐叶，叶片完整，边缘还带着点绿意。
苏晓愣住了。她早上收拾书包时，明明没放槐叶。难道是…… 陈屿刚才扛书包时放进去的？她拿起槐叶，放在台灯下看，叶片上还留着淡淡的槐花香。他为什么要给她槐叶？是特意捡的吗？
她把槐叶夹进日记本里，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篮球。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日记本上。苏晓盯着那片槐叶，心里乱糟糟的：陈屿到底是把她当普通同学，还是…… 有别的意思？他要是真的在意她，为什么从来没说过？
那晚，苏晓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起刚才在小巷里，陈屿挡在她身前的样子，想起他肩膀上的擦伤，想起他塞给她的薄荷糖，还有这片突然出现的槐叶。她甚至开始想，明天要不要去学校问问陈屿，槐叶是不是他放的？可又怕得到 “只是随手捡的” 答案，让自己失望。
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初春的凉意。苏晓攥着日记本里的槐叶，心里像有个小鼓在敲 —— 明天到底要不要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