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霄云的疯狂,并非歇斯底里的混乱,而是一种将自身存在彻底燃尽、不计后果的绝对专注。他化作了一道黑色的彗星,裹挟着整个幽暗领域崩解后形成的毁灭性能量,义无反顾地撞入了那道惨白的规则裂痕深处!
这不是闯入,而是入侵!是冥君权柄对归墟本源发起的、最直接、最野蛮的冲击!
裂痕内部,并非虚无。那里是规则的坟场,是“存在”被分解、打回原形的混沌之海。无数文明、无数生灵、无数世界残存的印记,如同破碎的镜片,在这片混沌中沉浮、哀嚎,最终被无形的力量碾磨成最基本的粒子,归于彻底的“无”。
沈霄云的闯入,如同在平静的墓穴中投下了一颗炸弹!
“滚开!”
他咆哮着,冥君权柄化作无数道漆黑的锁链,疯狂抽打着四周试图涌上来分解他的混沌气流。锁链所过之处,连混沌都被暂时定住,被强行赋予了“秩序”的假象,随即又在更本源的力量下崩溃。他在这片代表着终极虚无的领域里,蛮横地开辟出一条短暂的道路,向着那感知中、林沐瑶存在痕迹最后消失的坐标冲去。
他的身体在快速崩解。皮肤、肌肉、骨骼,如同风化的沙雕般剥离、消散,显露出其下由纯粹寂灭与轮回规则构筑的、非人的内在结构。但他的速度没有丝毫减慢,反而越来越快!
他“看”到了。在无数破碎的文明印记深处,在那连时间轴都紊乱的混沌核心,一点微弱却无比熟悉的翠绿色光芒,如同狂风中最后的烛火,正在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稀释,即将彻底融入这片虚无之海。
“沐瑶!”
沈霄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那声音已不似人声,更像是两个世界的规则在剧烈摩擦发出的悲鸣。他伸出已近乎透明、只剩下规则骨架的手掌,不顾一切地抓向那点绿光!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绿光的瞬间——
整个混沌之海,怒了。
归墟,作为宇宙的清理机制,其本体意志虽然冰冷、绝对,却并非没有反应。沈霄云这亵渎规则、妄图逆转生死的举动,彻底激怒了这片虚无的本源。
混沌气流不再散乱,它们凝聚起来,化作一只无法形容其巨大的、由纯粹“否定”与“终结”概念构成的惨白手掌,无声无息地,朝着沈霄云和他想要抓住的那点绿光,缓缓合拢。
这只手掌尚未完全落下,那绝对的压迫感就已让沈霄云周身规则骨架发出刺耳的碎裂声!他右眼中的轮回漩涡几乎要崩溃,韩影的意识核心发出濒临泯灭的哀恸,陈默的意志也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差距,太大了。
个体之力,哪怕承载着冥君权柄,在面对整个宇宙的清理机制时,依旧如同螳臂当车。
沈霄云看着那缓缓合拢的、代表着绝对命运的手掌,看着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整个宇宙的翠绿光点,他那疯狂燃烧的意识中,终于涌起了一丝……明悟般的绝望。
他做不到。
就算他燃尽一切,也无法从这宇宙的“回收站”中,夺回他失去的人。
这一刻,那被疯狂压抑的、冰封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彻底冲垮了他最后的神智壁垒。
悲伤、愤怒、不甘、悔恨、爱恋……所有属于“沈霄云”的情绪,在这一刻猛烈地爆发出来,与那冰冷的冥君权柄剧烈冲突、交织!
“呃啊啊啊——!!!!!”
他发出了最后一声咆哮。这咆哮声中,不再有之前的疯狂,只剩下无尽的痛苦与悲怆。那是一种意识到自身渺小与无力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哀嚎。
伴随着这声哀嚎,两行混杂着暗金色规则碎片和猩红血光的液体,从他已近乎空洞的眼眶中流淌而下。
那不是泪。
是鬼神的哭泣。
是承载着终结权柄的容器,在意识到连自身也无法逃脱“失去”的命运时,发出的、悖逆自身存在的悲鸣。
这哭泣声仿佛蕴含着奇异的魔力,穿透了混沌之海,穿透了规则裂痕,甚至穿透了轮回海,向着更遥远的世界扩散开去。
那只缓缓合拢的惨白巨掌,因为这悖逆的、蕴含着冥君本源之力的哭泣,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
也就在这凝滞产生的、微不足道的刹那——
沈霄云那即将彻底崩散的规则骨架,做出了最后的、本能般的动作。他没有再去抓那点翠绿光芒,而是将残存的、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包括右眼中韩影与陈默的意志,包括那滴“鬼神的哭泣”,尽数凝聚起来,化作一道微弱却坚韧无比的黑色丝线,猛地缠绕住了那点即将消散的绿光,然后……将其向着远离巨掌、远离裂痕、远离这片混沌之海的方向,狠狠地抛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他的“身体”彻底失去了所有光泽,如同燃尽的余烬,在那只恢复动作的惨白巨掌合拢之下,无声无息地……湮灭了。
轮回海核心,那片因沈霄云疯狂而彻底暴走的能量风暴,骤然停息。
幽暗领域彻底消失。
只剩下那道惨白的裂痕,依旧横亘于天地之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一滴暗红与金色交织的、如同凝固血泪般的结晶,以及一缕微弱到几乎感知不到的、被黑色丝线缠绕保护的翠绿光点,如同宇宙中的尘埃,漂浮在裂痕边缘那逐渐平息的规则乱流之中。
鬼神的哭泣,终究未能逆转生死。
但它在那绝对的毁灭面前,抢回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或许代表着“可能性”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