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海核心的死寂,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沉重。能量风暴平息后,留下的不是安宁,而是万物终结后的虚无。那道惨白裂痕依旧悬于天际,仿佛一只冷漠的眼睛,注视着下方空无一物的“湖床”。
沈霄云存在的痕迹,已彻底消失。连同他那沸腾的疯狂、鬼神的哭泣,都化为了被裂痕吞噬的过去。
不,并非完全空无一物。
在原本幽暗领域中心的位置,悬浮着两样东西。
一滴暗红与金色交织、不规则的多面体结晶,如同凝固的血泪,内部封存着令人心悸的悲伤与规则崩坏的气息。这是【鬼神的泣泪】,沈霄云存在过的最后证明,也是冥君权柄在极致情绪下异变的产物。
另一件,则是一缕微弱到几乎随时会熄灭的翠绿色光点,被一丝若有若无的黑色能量细线小心翼翼地缠绕、保护着。光点中,依稀能感受到林沐瑶生命气息的残留,但已淡薄得如同风中残烛,失去了所有意识与形态,只剩下最本源的、关于“林沐瑶”这个存在的“概念”碎片。
石刚背着依旧昏迷的苏婉,呆呆地看着那片空荡荡的区域,以及悬浮其中的两样物品。巨大的悲痛和茫然淹没了他。队长……最终还是没能逆转什么,反而将自己也彻底搭了进去。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那滴【鬼神的泣泪】忽然微微震颤起来,散发出忽明忽暗的光芒。一个极其虚弱、仿佛随时会消散的意识波动,从中艰难地传递出来,并非声音,而是直接响在石刚和苏婉(潜意识中)的感知里。
“……交易……”
是沈霄云!?他的意识竟然还没有完全湮灭?而是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寄存在这滴奇异的结晶之中?
石刚猛地挺直身体,紧张地看向那滴结晶。
“……守护……她的‘概念’……需要……‘基点’……” 断断续续的意念传来,带着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急切。
石刚瞬间明悟。沈霄云拼尽最后力量抢回来的,只是林沐瑶存在的“概念”,如同无根之萍,在这片归墟规则主导的区域,随时都会彻底消散。需要有一个“基点”来锚定、温养这个概念碎片!
可是,什么样的“基点”能够承载一个近乎消亡的存在概念?又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仿佛感应到了石刚的疑问,那滴【鬼神的泣泪】再次传来波动,这一次,目标明确地指向了石刚,以及他背上昏迷的苏婉。
“……【不灭磐石】……本质……‘守护’……可作……外层壁垒……”
“……【元素共鸣】……触及……‘空间本源’……可构……内在循环……”
“……以尔等……部分根基本源……为引……构筑……‘生命茧房’……”
意念中的信息让石刚心头巨震!沈霄云是要他们二人,贡献出自身根基的本源力量,以此为代价,为林沐瑶那道脆弱的概念碎片,构筑一个临时庇护所!
根基本源,是修行者的核心,一旦受损,轻则境界跌落,重则根基尽毁,沦为废人!尤其是在当前这种环境下,失去部分本源,几乎等同于将自身置于极度危险的境地!
没有时间犹豫。石刚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缕翠绿光点正在以缓慢却坚定的速度变得黯淡。每黯淡一分,林沐瑶“归来”的可能性就渺茫一分。
他看了一眼背上气息微弱的苏婉,又看向那滴承载着沈霄云最后意识的结晶,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我,石刚,愿意!”他沉声低吼,没有任何犹豫。守护,是他的信念。若能以自身根基,守护住队友最后的存在希望,他义无反顾。
似乎是被石刚的决意引动,昏迷中的苏婉,眉头微蹙,指尖那残缺的空间符文再次闪烁起微弱的银光。一道极其细微、却带着明确赞同意味的精神波动,传递了出来。她也做出了选择。
“……好……”
【鬼神的泣泪】传来一道复杂的意念,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类似于感激的情绪?随即,结晶光芒大盛!
一道暗金色的细线自结晶中射出,连接至石刚的眉心。石刚浑身剧震,感觉自身【不灭磐石】根基最核心、最本源的“守护”真意,被强行抽离了一部分!一股难以形容的空虚感和剧痛传来,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嘴角溢出鲜血,本就重伤的身体摇摇欲坠。
几乎同时,另一道更加纤细的银色丝线,无视空间般连接到了苏婉指尖的符文上。苏婉即使在昏迷中,也发出了痛苦的呻吟,身体剧烈抽搐起来。她体内那丝尚未完全掌控的“空间本源”被引动、剥离,与【元素共鸣】根基的部分本源交织在一起,被缓缓抽离。
两道被剥离的本源之力,一道厚重如大地,一道灵动如虚空,在【鬼神的泣泪】引导下,于空中交织、缠绕,最终化作一个半透明、内外双层的、缓缓旋转的奇异“茧房”。外层是土黄色的、带着磐石般坚定意志的壁垒,内层是银色的、构筑着细微空间循环的薄膜。
“茧房”成型的那一刻,那缕翠绿色的概念碎片,仿佛受到了吸引,缓缓飘入其中,落在银色薄膜的中心。
霎时间,翠绿光芒稳定了下来!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继续黯淡。那土黄色的壁垒隔绝了外界的规则侵蚀,银色的空间循环则提供了极其微弱的、维持概念不散的“能量”。
交易完成。
【鬼神的泣泪】光芒彻底黯淡下去,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力量,变得如同普通的暗红色晶体,静静悬浮。沈霄云的意识波动,也完全消失了。
石刚瘫倒在地,气息萎靡到了极点,境界已然跌落。苏婉的状况更加糟糕,气息若有若无,仿佛随时会断绝。
他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换来的,只是一个脆弱的、不知能维持多久的“生命茧房”,以及其中那缕微弱的、不知能否再度绽放的“概念”碎片。
这本源交易,无关善恶,只关乎最极致的付出与最渺茫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