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滴自沈霄云眼角滑落的冰泪,并未坠地。它在脱离他皮肤的瞬间,便被周身狂暴逸散的能量场蒸发,化作一缕极寒的、蕴含着混乱规则气息的白雾,消散无形。
但这微不足道的物理现象,却如同一个信号,宣告了某种维持已久的平衡被彻底打破。
沈霄云周身的幽暗领域不再稳定,而是如同沸腾的墨海般剧烈翻滚、膨胀!原本只是平静倒映着惨白裂痕的领域核心,此刻仿佛化作了连通九幽的入口,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吸力。领域之内,那些被他小心翼翼引入的、代表着“信念微光”与“生命余响”的翠绿星点和银白光晕,在这突如其来的狂暴中,如同落入惊涛的萤火,瞬间被吞噬、碾碎!
“队长!”石刚惊骇出声,下意识地将昏迷的苏婉护在身后。他感觉到,此刻的沈霄云,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危险!那不再是冰冷的、可控的力量,而是某种……濒临崩溃的、毁灭性的失控!
沈霄云对石刚的呼喊充耳不闻。他依旧维持着盘坐的姿势,但身体却在微微颤抖。他那头如雪的白发无风狂舞,发梢竟开始弥漫出丝丝缕缕的、与那惨白裂痕同源的寂灭气息!
他右眼中的轮回漩涡,旋转得几乎要撕裂眼眶,韩影的意识核心在其中发出尖锐的、带着惊恐的悲鸣,陈默的牺牲意志则如同困兽般左冲右突,试图稳定那崩坏的平衡。
但,无用。
“错误……修正……失败……”
“变量……无法兼容……”
“存在基点……林沐瑶……坐标丢失……”
“逻辑链……断裂……”
破碎的、冰冷的自语从沈霄云口中溢出,不再是分析,更像是系统崩溃前的乱码。他那双深邃的瞳孔中,冰层彻底碎裂,显露出其下翻涌的、是足以焚尽理智的烈焰与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潮交织的混沌!
林沐瑶的彻底消失,在他那试图以绝对理性重构世界模型的意识中,凿开了一个无法修补的漏洞。所有基于“利益最大化”、“规则最优化”的计算,在她的牺牲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这种“无意义”的损失。
既然理性无法挽回,既然规则注定崩坏,那还要这理性何用?还要这冰冷的权柄何用?!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被压抑太久太久的暴戾与疯狂,如同挣脱了所有枷锁的凶兽,咆哮着占据了他的意识高地!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从沈霄云喉咙深处爆发出来!这吼声蕴含着冥君权柄的威能,瞬间穿透了幽暗领域,甚至短暂压过了轮回海核心规则崩坏的尖啸!
他猛地站起身!
不再是与规则裂痕进行精妙的博弈,不再是小心翼翼的试探与解析。他直接张开双臂,整个幽暗领域随着他的动作,化作一道吞噬一切的黑色狂潮,主动地、狂暴地撞向了那道横亘天地的惨白裂痕!
“把——她——还——回——来——!”
疯狂的意念,如同实质的冲击波,伴随着幽暗狂潮,狠狠轰击在裂痕之上!
这不是对抗,是亵渎!是以凡人之意志,强行冲击宇宙本源规则的狂妄之举!
“轰!!!!!!!”
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的恐怖爆炸发生了!
轮回海核心,仿佛投入了亿万颗太阳!幽暗与惨白两种极致的力量,以前所未有的激烈程度相互湮灭、撕扯!空间不再是破碎,而是化作了最基本的能量粒子流和时间乱流!规则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剩下最原始、最野蛮的力量对撞!
沈霄云身处风暴的最中心,身体在两种力量的碾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皮肤表面不断崩裂出细密的伤口,流淌出的却不是鲜血,而是混杂着寂灭与轮回气息的暗金色光粒。但他恍若未觉,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那道裂痕,只是疯狂地催动着冥君权柄,不顾一切地向着裂痕深处冲击、挖掘,仿佛要将那被归墟吞噬的存在,硬生生地从宇宙的“回收站”中拖拽回来!
冥君权柄在他这不顾一切的疯狂催动下,展现出了其真正恐怖的一面。它不再仅仅是终结与轮回,更是一种对“存在”与“虚无”的霸道干涉!裂痕边缘的规则,开始被强行扭曲、逆转,甚至出现了短暂的、局部的“时间倒流”迹象!一些刚刚被裂痕吞噬的、尚未完全湮灭的能量碎片,竟被硬生生地“吐”了出来!
但这样做的代价是巨大的。沈霄云的气息以惊人的速度萎靡下去,他的身体变得更加透明,仿佛随时都会如同林沐瑶一般彻底消散。右眼中的韩影意识发出了绝望的哀鸣,陈默的意志也黯淡到了极点。
石刚拼尽全力撑起最后一点【不灭磐石】的微光,将苏婉死死护在身下,惊恐地看着那毁天灭地的景象,看着领域中那个如同疯魔般的身影。
队长……疯了!
为了一个可能永远无法挽回的逝者,他正在燃烧自己的一切,甚至不惜拖着整个轮回海,乃至更广阔的世界一同陪葬!
这疯狂,源于极致的理性崩溃,也源于那被冰封太久、一旦破封便足以焚尽一切的……情感。
沈霄云的疯狂,不再是为了守护,不再是为了平衡,只是为了一个最简单、也最不可能的执念——
逆转生死,夺回他所失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