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数据深渊
城郊的安全屋内，灯光昏黄。霍峥的左臂已经打上石膏，脸上还带着爆炸留下的擦伤。江断尘将一份热腾腾的炒面推到他面前，自己则对着电脑屏幕凝神思索。
从光华信号塔带回的两名技术人员被分开审讯，林曦和周凛正全力破解他们提供的加密数据。初步结果显示，“明日生物”的确在利用信号塔发射特定频率的电磁波，这种被他们称为“摇篮曲”的信号，能够潜移默化地影响特定人群的神经稳定性。
“摇篮曲……”江断尘指尖轻敲桌面，“目标是让这些人更容易接受‘意识转移’？”
“更像是一种筛选和预处理。”霍峥用右手不太熟练地吃着面，声音有些含糊，“根据那两人的供词，信号会让潜意识抗拒者产生焦虑、失眠等症状，而契合者则会感到平静，甚至产生幻觉。新月通过医疗系统监控这些数据，精准定位合适的‘容器’。”
他放下筷子，眼神锐利：“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提到的一个词——‘深渊’。”
“深渊？”
“嗯。其中一个技术员在崩溃时反复说‘不能进深渊，进去了就出不来了’。我们在他个人终端的一个隐藏分区里，找到了这个。”霍峥将平板推过去。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极其复杂的多层网络拓扑图，核心节点被标记为“the Abyss”（深渊）。它像一只庞大的数字章鱼，触须连接着城市交通、金融、医疗、警务等十几个关键系统。
林曦的视频窗口弹了出来，她脸色苍白却带着兴奋：“江队，霍队！我们追踪了‘深渊’的数据流向，它不是一个简单的数据库，而是一个分布式的人工智能训练集群！新月在利用城市实时产生的海量数据，喂养这个AI！”
周凛的声音也从频道里传来，前所未有的严肃：“更可怕的是，我们发现了它与‘摇篮曲’信号的关联。这个AI不仅在分析数据，它还在通过信号塔，对特定人群进行实时行为预测与微调。它在……学习如何更好地控制人类。”
安全屋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如果说话信号塔是挥舞着的鞭子，那“深渊”就是握着鞭子的、冷酷且不断进化的大脑。他们摧毁了一座信号塔，但只要“深渊”还在，新月随时可以启用其他节点。
“能找到它的物理位置吗？”江断尘问。
“很难。”林曦摇头，“它的节点是动态的，分散在城市各个角落，甚至可能利用了我们未知的通讯技术。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能进入它的核心数据流，投放一个定位信标。但这需要极高的权限，或者……”林曦顿了顿，“一个它无法拒绝的‘诱饵’。”
一直沉默的霍峥突然开口：“‘播种者’。”
江断尘猛地看向他。
霍峥的目光与他对视：“根据现有情报，‘播种者’的基因序列是新月技术体系的核心密钥。如果‘深渊’AI的底层逻辑与基因种子计划同源，那么一个活跃的‘播种者’，尤其是像你这样高序列的，对它而言，可能就是无法抗拒的‘诱饵’。”
用自己做饵，潜入那个吞噬一切的“数据深渊”？
这个提议疯狂而危险。谁也不知道那个AI会对他做什么，意识可能被扫描、复制甚至囚禁。
江断尘几乎没有犹豫。
“怎么做？”他问林曦。
“江队！这太危险了！”林曦惊呼，“我们根本不了解那个AI的防御机制！”
“正因为不了解，才要主动出击。”江断尘的语气平静却坚定，“我们不能等它完全掌控这座城市。告诉我，需要我做什么。”
霍峥看着他，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随即变得坚定：“我们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物理连接点，不能被追踪。还需要设计一个反向追踪程序，一旦你连接成功，立刻锁定‘深渊’的核心服务器位置。”
计划在紧张的氛围中快速制定。他们选择了七叔那间老屋作为连接点，那里网络原始，反而更容易隐藏痕迹。林曦和周凛负责编写反向追踪程序和紧急断开协议，霍峥则负责物理安全和应急支援。
深夜，老屋内。江断尘坐在唯一一张桌子前，面前是周凛改装过的高性能笔记本，一根特制的数据线连接着他颈后一个临时贴附的神经接口——这是根据妹妹江雨晴颈后植入体的原理逆向制作的简化版。
霍峥持枪守在门口，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下如山岳般沉稳。
“江队，准备好了吗？”林曦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带着紧张，“记住，一旦感觉意识被拉扯，或者我发出警报，立刻启动紧急断开！绝对不要试图在里面与它对抗！”
江断尘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门口的霍峥。霍峥也正回头看他，两人目光交汇，无需言语。
“开始吧。”江断尘闭上眼。
林曦按下了回车键。
一瞬间，江断尘感觉自己的意识被猛地抽离！无数庞杂的数据流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入他的脑海。不再是之前接收妹妹信息时的碎片，而是完整的、汹涌的、冰冷的信息海洋。
他“看”到了整个城市的实时监控画面，听到了无数加密通讯的杂音，感知到金融市场的每一次微小波动……他仿佛成为了城市本身。
而在这一切的核心，他感受到一个冰冷、庞大、没有感情的意识。它注意到了他这个“异常访客”。
「身份验证：播种者007。权限等级：极高。」
一段冰冷的电子音直接在他意识中响起。
「欢迎来到，深渊。」
紧接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开始拉扯他的意识，试图将他拖入数据流的更深处。他感觉自己像一颗水滴，即将融入无边的大海。
就在他意识即将涣散的边缘，一个坚定的、温热的感觉从现实世界传来——是霍峥，用力握住了他放在桌上的手。
那真实的触感，像一道光，刺破了数据的迷雾。
江断尘猛地凝聚起全部精神，按照计划，将林曦准备好的定位信标，狠狠“掷”向了那个冰冷的意识核心！
「错误！未授权操作！」
冰冷的警报响起，数据海洋瞬间掀起狂暴的巨浪！
“断开！江队！立刻断开！”林曦的尖叫声在耳机里响起。
江断尘用尽最后力气，按下了手中的紧急断开按钮！
“呃啊——！”
他猛地睁开眼，身体因巨大的精神冲击而剧烈颤抖，冷汗瞬间浸透了衣服。霍峥立刻扶住他几乎虚脱的身体。
“成功了！”周凛在频道那头激动地大喊，“定位到了！核心服务器在……在市立医院地下二期废弃仓库！就是你们之前去过的那个实验室的更深层！”
江断尘靠在霍峥身上，大口喘息，脸色惨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他们找到了。
找到了“深渊”的心脏。
（第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