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灯塔之下
枪声在封闭的混凝土空间中回荡，震耳欲聋。
江断尘沿着锈蚀的楼梯向下疾奔，每一步都踏在生与死的边缘。越往下，空气中的血腥味和硝烟味就越发浓重。他听到下方传来激烈的交火声，夹杂着怒吼和身体碰撞的闷响。
“b3区！他在b3区通道！”
“拦住他！不能让他进入控制室！”
江断尘的心跳与脚步声重合。霍峥还活着，而且正在试图进入那个发出异常电磁脉冲的控制室。他疯了吗？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据点的守卫？
转过最后一个楼梯拐角，b3区的景象映入眼帘——一条狭长的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门，此刻半开着。走廊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名黑衣守卫，而霍峥正背靠着门框，单手执枪，精准地点射着从走廊另一端冲来的敌人。他的左臂不自然地垂着，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霍峥！”江断尘喊出声的同时，手中的枪已经喷出火舌。两颗子弹精准地撂倒了从侧翼包抄向霍峥的两名守卫。
霍峥猛地回头，看到江断尘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随即化为更加复杂的神色——有松了口气的释然，也有“你不该来”的焦灼。
“你怎么……”霍峥的话被新一轮的子弹打断。
江断尘一个翻滚冲到霍峥身边，与他并肩靠在门框后，密集的子弹打在金属门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收到你的‘礼物’了。”江断尘快速更换弹匣，瞥了一眼霍峥扭曲的左臂，“还能动吗？”
“死不了。”霍峥咬牙，额角沁出冷汗，“控制室……是关键……他们在用这座塔发射意识干扰信号……”
“我知道。”江断尘打断他，“雨晴提到了‘倒置的塔’。林曦也确认了信号特征。”
简单的信息交换，瞬间弥合了分别这些天来的信息差和之前那点微不足道的猜忌。此刻，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必须摧毁它。”霍峥喘息着说，“信号在不断增强，覆盖范围在扩大……”
江断尘看了一眼走廊另一端越来越多的敌人，又看了看身后控制室内闪烁的仪器灯光。强攻进去摧毁设备，他们可能都会死在这里。
“我掩护，你进去。”江断尘不容置疑地说道，同时将两个备用弹匣塞到霍峥还能动的右手里。
霍峥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废话，只吐出一个字：“好。”
江断尘猛地探身，以精准的三连发压制住走廊尽头的火力。霍峥趁机忍着剧痛，闪身冲进了控制室。
控制室内比想象中更加复杂。巨大的屏幕上滚动着难以理解的波形图和数据流，中央是一个发出幽幽蓝光的圆柱形装置，那规律的脉冲正来源于此。几名技术人员惊慌地躲在操作台后。
霍峥举枪指向他们：“关闭它！”
一名戴着眼镜的技术主管颤抖着说：“关……关闭程序需要权限和密码……强行中断会导致能量逆流……可能爆炸……”
就在这时，江断尘也退入了控制室，反手锁死了那扇厚重的门。外面传来沉重的撞击声，敌人正在试图破门。
“没时间了！”江断尘看了一眼屏幕上不断扩大的信号覆盖图，城市中心区域已经变成了刺眼的红色。“直接破坏核心！”
他举枪对准那个蓝色圆柱装置。技术主管惊恐地大叫：“不行！能量失控我们都会……”
话音未落，江断尘已经扣动扳机！
“砰！砰！砰！”
子弹击中装置外壳，爆出一片电火花。装置发出的蓝光变得极不稳定，发出刺耳的嗡鸣，整个控制室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
“快走！”霍峥拉起一名吓傻的技术员，对江断尘喊道。
装置内部传来令人不安的碎裂声，蓝光骤然变得炽烈！
“从那边！”技术主管指着控制室后方一个紧急通风管道口喊道，“通向地下河道！”
江断尘和霍峥毫不犹豫，拉起两个关键的技术员，迅速钻入狭窄的管道。就在他们爬入管道后几秒，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炽热的气浪夹杂着碎片从管道口喷涌而出！
管道向下倾斜，他们几乎是滑落下去的。几分钟后，四人重重地摔落在一条冰冷的地下河中。刺骨的河水让他们瞬间清醒。
头顶上方传来连续的爆炸声和结构坍塌的轰鸣，整个地下空间都在震动。光华信号中转站，这座“倒置的灯塔”，正在从内部崩溃。
江断尘和霍峥互相搀扶着，带着两个瑟瑟发抖的技术员，沿着地下河向下游跋涉。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前方有微弱的光亮——一个通往城市下水系统的出口。
爬出下水道，重见天日时，已是黄昏。他们身处城郊的一条偏僻河道旁，回头望去，城北方向隐约还有黑烟升起。
两名技术员被随后赶来的、周凛联系的可靠外勤小组秘密带走。他们将是重要的证人。
只剩下江断尘和霍峥两人。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霍峥靠着河堤坐下，疲惫地闭上眼。江断尘从背包里拿出水和简易医疗包，沉默地帮他处理手臂的骨折和身上的伤口。
“港口那个箭头……”江断尘一边包扎，一边开口。
“声东击西。”霍峥没有睁眼，声音沙哑，“我发现他们在监视你们的频道，想把他们引开。没想到你还是找到了塔那里。”
“雨晴给了我提示。”江断尘顿了顿，“……谢谢。”
霍峥终于睁开眼，看向他：“谢什么？”
“谢你没死。”江断尘的回答很直接，手下包扎的动作却异常稳定，“也谢你……信任我。” 信任我会看懂你的记号，信任我会来。
霍峥扯了扯嘴角，一个算不上笑的表情：“彼此彼此。”
简单的对话，却道尽了生死边缘重建的信任与默契。
“接下来怎么办？”霍峥问。
江断尘看向暮色渐浓的城市，眼神锐利：“张明远和‘明日生物’不能再等了。‘灯塔’被毁，他们一定会加速计划，或者……灭口。”
他站起身，向霍峥伸出手。
“我们需要主动出击了。”
霍峥看着那只手，没有任何犹豫，用自己的右手紧紧握住，借力站了起来。左臂的剧痛让他皱了皱眉，但眼神却重新燃起了战斗的火焰。
“好。”
两只手紧紧一握，随即松开。但某种比誓言更牢固的东西，已经在爆炸与鲜血中铸成。他们再次并肩，面向城市深处更浓郁的黑暗。
（第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