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双线迷雾
老港区的海雾浓得化不开，像一块湿冷的裹尸布笼罩着码头。江断尘隐身于集装箱的阴影中，指尖摩挲着那枚粗糙的新月金属片。霍峥留下的箭头符号指向港口深处，那里是废弃的远洋轮渡区，地形复杂，易于藏匿，也易于设伏。
他没有立刻前往。冲动是侦探最大的敌人。对方显然预料到他会介入，无论是之前的少年，还是仓库里的冲突，都透着一股精心设计的味道。这更像是一个诱饵，想将他引入更深的陷阱。
他需要信息，需要弄清楚“灯塔”到底是什么，以及它为何“自身难保”。
回到城东旧屋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七叔告诉他，雨晴半夜惊醒过一次，情绪激动地重复着“破碎的玻璃”和“倒置的塔”，随后又陷入昏睡。林曦的远程监控数据显示，她脑电波活动出现异常峰值，与植入体之间的信号交互变得频繁。
“破碎的玻璃……倒置的塔……”江断尘默念着这两个词。玻璃让他联想到实验室破碎的培养舱，而“倒置的塔”……一个荒诞却合理的联想击中了他——灯塔？如果一座灯塔被倒置……
他立刻打开电脑，调出城市所有与“塔”或“光”相关的建筑资料。电视塔、信号塔、观光塔……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城北废弃的“光华信号中转站”。那是一座建于上世纪的旧式无线电塔，因其顶端巨大的球形结构而被老一辈人戏称为“玻璃灯塔”。更重要的是，它隶属于市政公共设施，但在三年前的一次“系统升级”后，其维护工作外包给了一家名为“基石科技”的私人公司，而这家公司的控股方，通过层层追溯，与“明日生物”存在关联。
就是这里！
“倒置的塔”并非指物理上的倒置，而是指其功能的颠倒——本应传递公共信号的塔，可能被新月组织用于不可告人的目的。
就在这时，林曦的紧急通讯接了进来，语气带着震惊：“江队！我们截获到一段非常短暂的、来自霍队个人信标的信号！信号源在……在城北的废弃工业区，靠近‘光华信号中转站’！信号模式是……是求救信号！”
霍峥在“灯塔”附近，并且发出了求救信号！
江断尘的心脏猛地一缩。之前的箭头指向港口，现在的求救信号却出现在城北。是调虎离山，还是霍峥在被迫移动？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陷阱？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进行逻辑推演。港口那边的线索（少年、金属片）相对直接，但透着刻意。而“光华信号中转站”这条线，则是他通过妹妹的呓语和自己推理得出的，更为隐蔽。霍峥的求救信号出现在后者附近，增加了这条线的可信度。
但风险也更大。如果这是敌人利用他对霍峥的关切设下的局，那么城北就是龙潭虎穴。
他看了一眼里间昏睡的妹妹。不能再等了。
“林曦，”江断尘沉声道，“我需要你和周凛做两件事。第一，全力远程侦查‘光华信号中转站’及其周边区域，我要所有的热源分布、电磁信号和可能的防御工事信息。第二，盯紧港口那边，特别是b-12仓库后续的动静，看看有没有‘鱼’上钩。”
“明白！江队，你打算……”
“我去城北。”江断尘的声音没有一丝犹豫，“如果那是霍峥，他等不了。如果是陷阱，我就去把它踩碎。”
他迅速检查装备，将仅有的几个弹匣压满。在背上背包前，他走到妹妹床边，轻轻握了握她冰凉的手。
“等我回来。”他低声说，然后毅然转身，融入了黎明前的灰暗之中。
同一时间，城北，光华信号中转站地下深处。
霍峥靠在一个布满灰尘的巨型服务器机柜后面，左臂不自然地弯曲着，额角的伤口已经凝固，但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间的剧痛。他利用废墟中搜刮到的零件，勉强修复了受损的个人信标，发出了一个极其短暂的求救信号。他不敢持续发送，那无异于自杀。
仓库爆炸后，他凭借预设的逃生路线和一枚准备好的烟雾弹制造了死亡假象，成功脱身。他本想暗中调查，却意外撞破了新月组织利用这座废弃信号塔作为区域性神经信号干扰\/放大器的秘密。在试图潜入核心控制室时暴露行踪，一路被追杀至此。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敌人封锁了所有出口，正在逐层清扫。他之所以选择在这里发出信号，不仅仅是因为需要救援，更因为他判断，这座“倒置的灯塔”，是新月光复计划城市网络的关键节点之一。江断尘如果能找到这里，或许就能揭开新月更大阴谋的一角。
他听到了外面走廊传来的、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他屏住呼吸，握紧了手中仅剩一把匕首。
另一边，江断尘已经抵达了光华信号中转站外围。
林曦的信息同步传来：「江队，塔楼内部热源信号密集，至少超过二十人，分布在各层。地下区域有强烈的、规律性的电磁脉冲信号，与我们之前捕获的‘意识干扰’特征频谱吻合。塔楼顶部检测到高精度狙击手。港口b-12仓库暂无异常，但捕捉到一段加密通讯碎片，关键词是‘转移’和‘清洁’。」
清洁……他们要清除痕迹。
江断尘趴在一处荒草坡后，用望远镜观察着那座高耸的塔楼。强攻等于送死。他需要一条不寻常的路。
他的目光落在塔楼外壁上那些锈蚀的维修梯和纵横交错的线缆上。一个疯狂的计划在他脑中形成。
他绕到塔楼背光面，这里也是狙击手的视野盲区。他深吸一口气，将能力集中于四肢，感受着肌肉纤维间涌动的、远超平常的力量。他抓住一根粗壮的通讯线缆，猛地向上一跃！
动作迅如猿猴，悄无声息。他沿着外壁的突出部和老旧的梯子向上攀爬，高空的风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他必须尽快，在敌人发现他之前，进入塔内。
当他终于翻过顶层护栏，落入一个布满设备的平台时，一把冰冷的枪口抵在了他的后脑。
“别动。”一个冰冷的声音说道。
江断尘身体一僵，缓缓举起双手。
“转身，慢点。”
江断尘依言缓缓转身，持枪者是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戴着面罩的男人，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
就在对方目光与他接触的瞬间，江断尘集中精神，将那股源自血脉的能力催动到极致——不是攻击，而是感知与影响。他“看”到了对方瞬间的迟疑，捕捉到了那稍纵即逝的破绽！
他猛地偏头，同时右手如电般探出，精准地扣住对方持枪的手腕，用力一拧！
“咔嚓！”骨裂声清晰可闻。
手枪掉落的同时，江断尘的左拳已经重重砸在对方的喉结上。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软倒在地。
江断尘喘着粗气，捡起对方的枪和通讯器。刚才的爆发极其耗费精神，他感到一阵眩晕。但他没有时间休息，通过通讯器，他听到了下面传来的急促呼叫：
“b3区发现入侵者！重复，b3区发现入侵者！目标正向地下控制室移动！请求支援！”
b3区？那是霍峥最后发出信号的大致区域！
他还活着，而且在战斗！
江断尘不再犹豫，找到通往塔内的楼梯，如同利剑般向下冲去。枪声和呐喊声从下方不断传来，越来越清晰。
迷雾似乎正在散去，两条线索最终交汇于这座“倒置的灯塔”。而战斗，已经打响。
（第十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