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堂门前,万籁俱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公证人李会长手中那两张薄薄的宣纸上。
那上面,承载着孙不语数十载功力的积淀与叶凡神秘莫测的洞察,是这第一局“望”诊对决的最终答案。
孙不语负手而立,面色沉稳,眼神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
他刚才的观察细致入微,从病人的面色、神态、体态乃至呼吸节奏中,已然捕捉到了数处关键病灶的信息,他相信自己的诊断绝无偏差。
叶凡则静立一旁,神情平淡,目光清澈,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那过于随意的观察方式,让不少围观者,包括一些医界同仁,心中暗自摇头。
觉得年轻人终究是沉不住气,托大了。
李会长与另外两位公证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深吸一口气,率先拿起了孙不语所写的那张纸。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地念了出来,确保全场都能听清:
“患者孙不语诊断如下:”
“一、观其面色,萎黄无华,眼圈泛青,此乃肝血不足,脾虚湿困之象。缘由当是长期忧思劳碌,饮食不节所致。”
“二、察其步履,右足落地略显虚浮,重心微偏于左,右侧腰胯肌肉隐见僵滞。此乃陈旧性腰肌劳损,兼有轻微骨痹,病根当在十年以上,乃负重或扭伤遗留。”
“三、视其指甲,甲色淡白,甲床欠充盈,提示气血两亏。综合而言,此患者乃肝郁脾虚,气血亏耗,兼有陈年腰伤之体。当前主要不适应为:倦怠乏力,食欲不振,胁肋偶有胀痛,腰背酸痛,尤以阴雨天为甚。”
话音落下,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赞叹声。
“不愧是孙老!看得真准!”
“肝脾不和,气血亏虚,还有腰伤……说得头头是道!”
“就看那叶凡怎么接了……”
那站在场中的中年病人,闻言也是连连点头,脸上露出钦佩之色,显然孙不语的诊断句句说中了他的症状。
孙不语微微颔首,对众人的反应颇为满意,目光转向叶凡。
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仿佛在说:年轻人,看到差距了吗?
李会长放下孙不语的诊断书,拿起了叶凡写的那一张。
他的目光落在纸上,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眉头缓缓蹙起,似乎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内容。
他反复看了几遍,又与身旁两位公证人低声交换意见,两人的脸上也相继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这反常的沉默和凝重的表情,让全场刚刚响起的议论声瞬间平息下来。
所有人都意识到,叶凡的诊断,恐怕非同寻常。
良久,李会长才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了叶凡一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缓缓念道:
“患者叶凡诊断如下:”
“一、患者肝气郁结,横逆犯胃,非单纯脾虚。其根源在于长期情志抑郁,惊惧交加,伤及肝木,致使疏泄失常,克伐脾土。故见纳呆、胁胀、脉弦(虽未切脉,但气机可见)。”
此言一出,孙不语眉头微皱,但未反驳。情志致病,更深一层。
“二、患者腰伤,确在右侧,病根非十年,乃十二年又七个月左右。非单纯扭伤,乃高处坠下,右足先着地,力道上传,伤及腰骶。当时应有右踝严重扭伤史,虽已痊愈,但经络淤塞未通,牵连腰府。”
“什么?!”那中年病人猛地瞪大了眼睛,失声惊呼,脸色瞬间大变!
“三、患者心脉有损。非器质性病变,乃惊悸入心,痰瘀互结,阻塞心窍。常于夜半惊醒,心悸怔忡,胸闷如窒,此症状隐而不发,然为诸病之源,最为凶险。”
孙不语脸色终于变了,他刚才并未看出心脉问题!
“四、患者左肩胛下有一旧箭创,深及筋骨,虽愈合数十载,然金属残煞未净,阴雨天辄发冷痛,此伤约在三十五年前,源于锐器穿刺。”
全场死寂!连那病人自己都呆若木鸡,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
李会长念完,手都有些发抖。
叶凡的诊断,不仅涵盖了孙不语所指出的所有问题,而且更加精准、深入、甚至……匪夷所思!他不仅点出了病因,更精确到了受伤的具体年份和方式!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望”诊的范畴,近乎于……洞悉过去!
“不……不可能!”孙不语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再也无法保持镇定,失声喝道,
“叶凡!你……你莫非事先打听过病人的情况?!否则怎能如此具体?!这绝非凡人所能为!”
那中年病人此刻已是浑身颤抖,激动得语无伦次,对着公证人连连喊道:
“神了!真神了!叶医生说得全对!全对啊!我十二年前确实从脚手架上摔下来,右脚踝肿了三个月!三十五年前我在边疆当兵,确实被流箭射中过左后背,当时医疗条件差,只取了箭头,医生说有碎屑可能没取干净,这些年阴雨天那里又酸又冷,我一直以为是风湿!还有这心里头发慌的毛病,我从来没跟任何医生详细说过啊!”
病人的亲口证实,如同最有力的证据,彻底粉碎了孙不语的质疑!
全场哗然!所有人都用看神仙一样的目光看着叶凡!
孙不语僵在原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行医一生,自信望诊之术已臻化境,却从未见过,甚至从未听说过有人能单凭“望”,便能将病人埋藏数十年的旧伤细节、乃至心理隐疾都看得如此透彻!
这已经不是医术,简直是神通!
李会长深吸几口气,强压下心中的震撼,与其他两位公证人紧急商议。
片刻后,他面向全场,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经我等公证人合议,并依据患者本人确认:孙不语先生诊断准确,切中当前主要病症,体现了深厚的望诊功力。”
他先肯定了孙不语的成绩,随即话锋一转,
“然,叶凡先生之诊断,不仅涵盖孙先生所言,更深入病源,精准道出宿疾细节、成因乃至年限,其洞察之微,见地之深,已超乎寻常望诊范畴。依据事前约定之‘准确、精微’标准,第一局,‘望’字诀,叶凡先生……胜!”
“胜”字一出,如同惊雷炸响!
人群瞬间沸腾了!各种惊呼、赞叹、难以置信的议论声浪般涌起!
“我的天!真的赢了!”
“连几十年前的箭伤都看出来了!这还是人吗?”
“叶神医!果然是神医啊!”
“孙老竟然输了第一局……”
孙不语身后的弟子们面面相觑,脸色难看至极。
而孙不语本人,则是踉跄后退半步,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他死死地盯着叶凡,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困惑,以及一丝……
难以言喻的恐惧。
他一生信奉的医学体系,在叶凡这神乎其技的表现面前,似乎出现了裂痕。
叶凡面对全场的瞩目和喧嚣,依旧神色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他对着公证人和孙不语微微拱手:“承让。”
他胜得轻松,却给所有人留下了无尽的震撼和谜团。
李会长示意大家安静,高声道:“第一局已毕,叶凡先生胜!休息一刻钟,随后进行第二局,治字诀之比试!”
人群的激动情绪久久难以平复,都在热烈地讨论着刚才那不可思议的一幕。
叶凡的名字,伴随着“神眼”、“洞悉过去”等传奇色彩,以更疯狂的速度传播开来。
孙不语被弟子搀扶着坐到一旁准备的太师椅上,闭目不语,胸口剧烈起伏,显然在极力平复内心的惊涛骇浪。
这第一局的惨败,不仅打击了他的自信,更动摇了他固守一生的信念。
叶凡则走回檐下,陈昊立刻递上一杯温水,眼中充满了激动与自豪,低声道:“叶医生,您真是太神了!”
叶凡接过水杯,轻轻摇头,低语道:“不过是看得仔细些罢了。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他知道,第一局的胜利,靠的是“本源之眼”超越常理的洞察力,这属于降维打击。
但接下来的“治”和“断”,更考验实实在在的医术功底和治疗手段。
孙不语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第二局必然会拿出压箱底的真本事,全力以赴。
而且,经此一局,自己这“神乎其神”的表现,恐怕不仅震慑了对手,也会引来更多、更复杂的关注。
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会不会也因此而更加警惕?
他抬眼,望向远处喧嚣的人群之外,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阻碍,看到了更深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