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摔进谷底的那一刻，整个人像是被砸散了架。他躺在腐叶堆里，嘴里全是血味，胸口压着一块巨石似的，每一次呼吸都扯得内脏生疼。他的腿动不了，从膝盖往下一片麻木，只有阵阵刺痛在骨缝里钻来钻去。
他没死。
他还有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不能闭眼，一闭眼可能就再也睁不开了。他咬住牙根，用牙齿抵着舌尖，靠那点疼痛撑着意识。头顶上方雾气翻滚，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清。可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在山上了，他现在在葬妖谷底部。
这里没人来。
来了也活不了。
他必须活下去。
就在他快要昏过去的时候，胸口突然传来一阵温热。那感觉很轻，像是一缕火苗刚点燃，慢慢顺着血管往四肢爬。它流到哪里，哪里就有点发麻，尤其是断掉的腿骨，像是有细线在里面穿针引线。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他知道这东西救了他。
黑石已经不见了，但它留在他身体里的东西还在动。那一丝温热越来越清晰，随着心跳一起一伏，像是有了自己的节奏。他试着去想它，去抓它，可刚一用力，脑袋就嗡地一声，眼前发黑。
他停了下来。
不能再急。
他深吸一口气，把注意力一点点收回来。他先动手指，一根一根试。左手还能动，右手小指僵着，其他勉强能蜷。他用肘部撑地，想翻身，结果肩膀一沉，整个人侧滑了一段，撞上一堆湿漉漉的东西。
是骨头。
他闻到了腐臭味。
远处传来一声低吼，声音不大，但足够让他全身绷紧。他立刻不动了，连呼吸都压到最轻。那声音停了几息，又慢慢远去。
他等了一会儿，确认没有动静后，才继续挪动身体。他不能留在原地，这里太空旷，谁都能看见。他抬眼看了看四周，雾太大，只能看清三步内的东西。但他注意到左边有一道暗影，比别处更黑一些，像是岩壁裂开的口子。
他决定往那边去。
他用手扒着地面，十指抠进泥里，一点一点往前拖。每动一下，腿上的伤就撕一次，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流，滴进眼睛里又涩又疼。他不管，只盯着那个黑影，把它当成唯一目标。
中途他的手碰到了一根枯枝，差点发出响动，他立刻停住，等了几息才继续。后来右臂撞上一块石头，整条手臂震得发麻，但他咬牙没松手。
终于，他爬到了那道裂缝前。
宽不到三尺，里面黑乎乎的，看不清多深。他侧身挤进去，背靠着石壁喘气。里面比外面安静，风也小，至少暂时不会被发现。他缩起身子，尽量让自己藏好。外面的雾飘进来一半，剩下的空间刚好够他蜷着。
他闭上眼，开始感受体内的变化。
那股温热还在，比刚才更稳了一些。他不再乱抓，而是静静等着它自己流动。它从胸口出发，沿着脊椎往下走，经过腰腹时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向双腿延伸。
当它碰到左腿断裂的地方时，那种酥麻感更强了。他能感觉到骨头在微微震动，像是有东西在接续。虽然还是很痛，但和之前那种死气沉沉的感觉不一样了。那里有了反应，说明还有救。
他睁开眼，盯着石缝外的雾。
他还活着。
这就够了。
他开始尝试控制那股气息。他不知道怎么练功，也没人教过他。他只知道，如果不想死，就得学会用这个东西。他回想自己第一次碰到黑石时的感觉，那时候它从掌心冲进来，直奔胸口。现在它藏在他身体里，应该也能听他的话。
他集中精神，心里默念“下去”。
一开始什么都没发生。
他再试一次。
还是没反应。
他没放弃，一遍一遍地想，一遍一遍地催。他不想死在这里，不想被野兽叼走，不想连个全尸都没有。他要活，哪怕只剩一口气，也要活。
不知过了多久，胸口猛地一跳。
那股温热忽然动了。它不再是被动流淌，而是像听到了命令一样，顺着他的念头往下冲。它穿过经络，越过断裂的骨骼，直接灌进左腿！
那一瞬间，他感觉整条腿都麻了，像是重新长出来一样。
他瞪大了眼睛。
他做到了。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掌控这股力量。
虽然只维持了短短一瞬，那股气息很快就散了，但它确实动了，而且是他让它动的。
他靠在石壁上，喘着粗气，额头全是汗。可他的嘴角却微微扬了一下。
希望不是假的。
他还有机会。
外面的雾渐渐浓了起来，天应该快黑了。他知道夜晚的葬妖谷更危险，那些白天不出动的东西，都会在夜里出现。他不能睡，也不能放松。他得继续练，哪怕只能多控制一秒，也可能决定生死。
他闭上眼，再次调动那股气息。
这一次他想让它去右腿。
他想着，念着，逼着自己不去注意疼痛。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的身体越来越冷，但胸口始终保持着那点温热。它像是一盏灯，在他体内亮着，照亮一条没人走过的路。
终于，那股热流再次启动。它缓慢地绕过破损的经脉，朝着右腿移动。途中几次中断，都被他强行拉了回来。当他感觉到右小腿有一丝发热时，他知道，它到了。
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虽然没能持续运转，但这已经是突破。
他睁开眼，眼神变得坚定。
他不再是一个只能等死的人。
他有能力改变现状。
只要还活着，他就不会停下。
外面传来碎石滚动的声音，很轻，但从方向判断，是从东边来的。他立刻停止运转气息，全身放松，假装昏迷。脚步声没有靠近，似乎只是路过。
他等那声音彻底消失后，才重新开始练习。
他知道，今晚不会太平。
他也知道，自己必须在这之前，再多撑住一秒，再多掌握一分力量。
他再一次闭眼，引导气息从胸口出发。
这一次他想走得更远，不只是腿，还要去手臂，去五脏，去每一个受伤的地方。他要把这股力量变成自己的，完完全全地掌控。
他不知道这叫什么功法，也不在乎。
他只知道，这是他活下来的唯一办法。
外面的雾越来越重，谷底的温度也在下降。石缝里开始结出细小的水珠，顺着岩壁缓缓滑落。一滴水珠从上方落下，砸在他的眉心，顺着鼻梁滑下，像是一道泪痕。
他没有擦。
他的双手放在腹部，掌心朝上，指尖微微颤动。
体内的那股温热又一次开始流动。
它比之前更快了一些，路径也更清晰。它不再像野马，而是像一条被牵住的绳索，可以被拉动，可以被指挥。
当它第三次冲进左腿时，他感觉到骨头之间的缝隙正在缩小。
愈合开始了。
虽然慢，但确实在发生。
他睁开眼，看向石缝外的黑暗。
那里什么都没有。
但他知道，有什么正在靠近。
他停下气息运转，屏住呼吸。
地面传来轻微的震动。
不是一只，是很多只。
爪子踩在碎石上的声音，越来越近。
他缩紧身体，把手移到身侧，随时准备反击。
第一只妖兽的身影出现在雾中。
它体型不大，四肢修长，皮毛灰黑，双眼泛着绿光。它停下脚步，鼻子抽动，似乎在嗅什么。
叶辰不动。
他的心跳放得很慢。
那只妖兽转了个方向，慢慢走远。
后面的几只跟着离开。
危机暂时过去。
他松了一口气，但手还是没放下。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他靠在石壁上，重新闭眼。
下一波，可能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他必须变得更强。
他再一次调动体内的气息。
这一次，他让它冲向肩胛骨的位置。
那里有一道旧伤，是昨天摔下山时留下的。现在它还在隐隐作痛，影响他的发力。
温热缓缓流向那里。
当他感觉到肩部开始发热时，他知道，它到了。
他的手指轻轻蜷了一下。
他还活着。
他还能动。
他还能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