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被钱嬷嬷亲自押送回锦绣阁的次日,听雪轩陷入了一种表面平静、内里紧绷的怪异氛围。
玉姨娘那边出乎意料地没有立刻发作,甚至派人送来了几匹上好的锦缎作为“赔罪”,言称管教不严,惊扰了世子妃。但这份“歉意”背后藏着多少咬牙切齿的恨意,沈清尘用脚趾头都想得到。钱嬷嬷则更加沉默,行事愈发谨慎,显然是被沈清尘昨日那番连消带打的举动震慑住了,暂时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拿捏。
沈清尘乐得清静。他深知,暂时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间歇。玉姨娘绝不会善罢甘休,而钱嬷嬷背后的云夫人,恐怕也会因他这番“自作主张”而心生不满。他必须利用这段宝贵的时间,尽快提升实力,并打通与外界的联系。
秋禾经过昨夜一事,对沈清尘更是崇拜得五体投地,同时也心有余悸。沈清尘趁机又“赏”了她一对小巧的银镯子,并柔声教导:“在这深宅大院,光有忠心不够,还需有些眼力和机敏。日后行事,更要小心谨慎,莫要被人拿了错处。”
秋禾似懂非懂,但牢牢记住了“小心谨慎”四个字。
沈清尘则将更多精力投入修炼。丹田内的玄阴气旋日益凝实,内力已能顺畅运转数个周天,并开始尝试冲击一些更细微的支脉。他感觉到,这具身体的经脉似乎因玄阴之气的持续滋养,变得比寻常武者更加柔韧宽广,这或许是玄阴灵脉的又一优势。
然而,仅仅依靠汲取空气中稀薄的玄阴之气和秋禾散逸的那点能量,修炼速度依旧缓慢。黑风峪的玄阴玉髓,是他快速崛起的唯一希望。但如何前往危机四伏的黑风峪,仍是横亘在眼前的巨大难题。
转机,出现在红杏事件后的第三天下午。
秋禾按照沈清尘的吩咐,去大厨房取每日的份例点心。回来时,她除了带回精致的糕点,还带回了一个看似不起眼的消息。
“世子妃,”秋禾将点心摆好,压低声音道,“奴婢刚才在厨房听管事嬷嬷抱怨,说侯爷书房里伺候笔墨的那个小厮‘安顺’,前几日在府外采买时不小心冲撞了巡城司的马队,摔伤了腿,如今还在下人房里躺着呢。侯爷习惯用熟手,一时找不到顶替的人,正发愁呢。”
沈清尘执勺的手微微一顿。谢锋的书房——澄心院!那是侯府的核心机要之地,等闲人根本无法靠近!若能安排一个人进去,哪怕是最低等的洒扫小厮,所能获取的信息和机会,都将不可估量!
他心中瞬间闪过数个念头。安顺受伤,这是一个短暂的空缺。谢锋用人谨慎,必定会从府内家生子里挑选可靠之人临时顶替。这个机会,千载难逢!
但他手下无人可用。秋禾是女子,且心思单纯,绝难胜任。钱嬷嬷更不可信。至于其他仆役,他几乎没有任何接触。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机会溜走?
不!还有一个办法!一个极其冒险,但若成功,回报巨大的办法!
沈清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他需要找一个绝对可靠,且有能力在澄心院立足的人。而这样的人,目前只有一个可能的选择——通过墨韵斋,联系上青衣阁残存的势力!青衣阁中,必有擅长潜伏、机敏过人的好手!
三日之期已到,秋禾今日正该去墨韵斋取回那支“修改”的银簪!
沈清尘立刻唤来秋禾,仔细叮嘱:“秋禾,你今日去墨韵斋,除了取回簪子,再替我带一句话给掌柜的。”他凑近秋禾耳边,用极低的声音道,“你就说:‘听雪轩需一盆能安神静气的绿萼梅,不知贵店可有门路?要根脚干净的。’”
“根脚干净”四个字,他咬得极重。这并非真的想要绿萼梅,而是一句暗语。“听雪轩”点明身份,“安神静气”暗示需要可靠、不起眼的人,“绿萼梅”代指男性(梅为花中君子),“根脚干净”则强调身份清白、可靠,最好是能安排进入侯府内部的人选!
秋禾虽然听不懂深意,但见沈清尘神色凝重,知道事关重大,用力点头:“奴婢记住了!一定把话带到!”
看着秋禾再次悄悄离去,沈清尘的心悬了起来。这次传递的信息更为具体和敏感,风险也更大。墨韵斋的掌柜,会如何回应?他敢接下这个烫手山芋吗?
这一次,秋禾回来得比上次更晚,直到天色擦黑,才带着一身寒气匆匆归来。
她脸色有些发白,似乎受了些惊吓,但眼神中却透着一丝完成任务后的兴奋。她先将那支看似毫无变化的银簪交还给沈清尘,然后再次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世子妃,掌柜的听了您的话,脸色变了好几下,然后让奴婢在偏屋等了足足一个时辰!”秋禾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后来他给了奴婢这个,说……说这是店里最好的‘绿萼梅’花种,让您……让您亲手种下,能否成活,全看……看造化。”
沈清尘接过那包“花种”,入手沉甸甸、硬邦邦的,显然不是种子。他强压激动,打发走惊魂未定的秋禾,立刻回到内室。
关紧房门,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包。里面并非花种,而是一块半个巴掌大小、色泽暗淡、看似普通的木牌,上面刻着模糊的云纹,正面有一个浅浅的指甲划痕。木牌旁边,还有一张折叠的小纸条。
沈清尘展开纸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笔迹仓促:
“安顺表侄,李贵,可信。”
李贵!安顺的表侄!根脚干净!
沈清尘握着这块看似普通的木牌和这张纸条,心脏狂跳!墨韵斋不仅接下了他的请求,而且效率高得惊人!他们竟然在短短几个时辰内,就找到了一个与受伤小厮安顺有亲戚关系、且可能具备一定能力的“李贵”,并送来了信物!
这块木牌,想必就是与李贵接头的信物!那划痕,或许是对接的暗号!
机会!一个潜入澄心院的绝佳机会,就握在他的手中!
但接下来该如何操作?如何将这个“李贵”神不知鬼不觉地推到谢锋面前?这需要极其精妙的算计和对侯府人事的熟悉。
沈清尘的目光,再次投向了窗外那片沉沉的夜色,以及夜色中,谢凌云所居的凌云轩的方向。
或许……这场戏,需要那位看似局外人的世子爷,来帮忙唱一出关键的“双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