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阁内人声嘈杂,谢凌云与沈清尘(云青黛)却仿佛置身于一片无形的寒冰之中。侯三提供的两条路——斗法台与探宝队,都透着血腥与不祥的气息。而更令人心悸的,是沈清尘灵脉捕捉到的那一缕熟悉的阴冷神识。
“先离开这里。”谢凌云低声道,眼神锐利地扫过阁外熙攘的人群。他拉起沈清尘的手腕,不动声色地融入人流,几个转折,便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坊市街巷中。
两人没有前往侯三所说的杂货巷,而是寻了一处僻静的死角,借着一堆废弃的灵木材料遮掩身形。
“那气息……不会错,是幽冥殿的人。”沈清尘声音凝重,玄阴灵脉对同源阴煞之气的感应极为敏锐,“他们果然跟来了,而且已经锁定了我们。”
谢凌云面色阴沉:“看来,这云渺仙坊也非净土。幽冥殿的触角比我们想象的伸得更长。”他沉吟片刻,分析道:“斗法台太过招摇,无异于自曝行踪,且生死相搏,变数太大,非明智之选。”
沈清尘点头赞同:“探宝队虽也危险,但深入海外遗迹,或许能暂时避开幽冥殿的眼线,而且若真有所获,不仅能偿还债务,或许还能找到有助于我们恢复甚至提升实力的资源。”他顿了顿,看向谢凌云,“只是,那‘狂刀’厉战底细不明,侯三之言亦不可全信。”
“风险与机遇并存。”谢凌云决断道,“与其在坊市内被动等待幽冥殿发难,不如主动出击,借探宝队之名,暂离这是非之地。至于厉战和侯三……”他眼中寒光一闪,“见机行事便可。若他们心怀不轨,大不了翻脸,海外遗迹,生死各安天命。”
绝境之中,往往需要险中求胜。这是谢凌云在军中磨砺出的铁血法则。
计议已定,两人不再犹豫。他们需要为明日的行动做些准备。身上仅有的几块下品灵石(主要是从之前击杀的幽冥殿低级弟子身上所得)远远不够,需要兑换成一些必要的物资。
云渺仙坊的店铺林立,售卖各种丹药、符箓、法器的商铺比比皆是,但价格昂贵。两人囊中羞涩,只能选择最基础的补给。他们用三块下品灵石,在一家不起眼的杂货铺换到了一小瓶效果最普通的“回气散”、几张“驱邪符” 和一份简略的周边海域图(其中标注了几个已知的危险区域,包括侯三提到的“黑水渊”附近)。
采购完毕,天色已近黄昏。更大的问题接踵而至——住宿。仙坊内有专供修士落脚的“清风居”,但最便宜的客房一晚也需一块下品灵石。对他们而言,这无疑是奢侈的。
“看来,只能露宿街头了。”谢凌云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和街道上开始增多的巡逻修士,眉头微蹙。仙坊虽禁止私斗,但露宿者多为底层散修,鱼龙混杂,并不安全。
沈清尘却目光扫向坊市边缘那片依山而建、杂乱无章的棚户区,那里灯火昏暗,气息混杂。“去那边看看,或许有临时落脚之处。”
棚户区是仙坊的灰色地带,管理松散。两人最终在一处偏僻的山崖下,找到了一个被废弃的半边石窟,勉强可遮风避雨。石窟内残留着篝火的痕迹和一股霉味,显然曾有其他落魄修士在此暂居。
燃起一小堆篝火,两人围坐一旁。海外之地的夜晚,海风带着刺骨的寒意。跳动的火光映照着彼此凝重而疲惫的面容。
沉默片刻,谢凌云率先开口,声音在噼啪的火星中显得有些低沉:“明日之行,吉凶难料。你的伤势……”他看向沈清尘。
“已无大碍。”沈清尘轻轻摇头,“玄阴灵脉在此地反而更为活跃,消耗恢复得很快。”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倒是世子爷你的赤阳本源,仍需温养。双修之法……或许可再行一次,以求明日状态万全。”
提及双修,石窟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火光照耀下,沈清尘的侧脸轮廓柔和,长长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谢凌云看着他那双清澈却坚定的眸子,心中那丝因连日奔波和巨大压力而带来的躁动,竟奇异地平复了几分。
一路生死相依,尤其是在那山谷石屋中毫无保留的神魂交融,早已在两人之间种下了难以言喻的信任与牵绊。
“好。”谢凌云没有多余言语,只是点了点头。信任,已无需多言。
两人依旧相对盘坐,双掌相抵。这一次,有了之前的经验,过程更为顺畅。沈清尘的玄阴真气如同涓涓细流,温和地引导、抚平谢凌云经脉中因旧伤和此地阴湿环境而产生的些许滞涩与隐痛。谢凌云则彻底放开身心,引导着那丝精纯的玄阴之气与自身缓慢复苏的赤阳火种交融,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不同于之前的疗伤救命,这一次的双修更侧重于调理与巩固。气息循环间,不仅谢凌云的伤势进一步好转,状态调整至巅峰,沈清尘也感觉到自身后天巅峰的瓶颈隐隐有所松动,对突破先天之境多了几分感悟。
篝火渐熄,石窟内重归黑暗,只有两人均匀的呼吸声和掌心传递的温暖气息。一种超越言语的安宁与默契在黑暗中静静流淌。
然而,这份短暂的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子夜时分,万籁俱寂。正在浅度调息中的沈清尘,玄阴灵脉猛地一跳!他霍然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寒光。
几乎同时,谢凌云也警觉地醒来,手已按在了剑柄之上。
石窟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明显恶意的脚步声,正从多个方向,悄无声息地合围而来!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熟悉的、阴冷腐朽的煞气!
幽冥殿的追兵,竟然这么快就找上门了!而且,选择了在这仙坊边缘的棚户区,趁夜动手!
“准备迎敌!”谢凌云压低声音,赤阳剑悄然出鞘半寸,在黑暗中泛起一丝微光。沈清尘指尖也已凝聚起冰冷的玄阴之气。
敌人,来得比预想的更快,更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