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船破开迷雾,在无垠大海上平稳航行,仿佛一座移动的孤岛。船舱内,时间悄然流逝。
清露丸药效非凡,辅以法船上浓郁的精纯灵气,谢凌云与沈清尘(云青黛)的伤势恢复速度远超预期。三日过去,谢凌云破损的经脉已初步续接,枯竭的赤阳本源在玄阳玉魄残留生机的滋养下,重新焕发出微弱却顽强的火种,修为稳定在先天后期,虽距全盛时期的筑基期尚远,但已无性命之忧。沈清尘损耗的玄阴本源也得益于此地充沛的阴属灵气,恢复了大半,修为稳固在先天初期巅峰,隐隐有突破至中期的迹象。
然而,身体的恢复并未带来全然的心安。这艘法船,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期间,除了每日定时送来清淡却蕴含灵气的膳食的哑仆外,再无他人打扰。两人曾尝试走出舱门探查,却发现通道尽头有无形的禁制阻隔,神识亦无法穿透舱壁。他们如同被软禁在这方寸之地。
“这非待客之道,更像是……监视。”谢凌云站在舱门旁,感受着那层无形的屏障,眼神锐利。三仙岛看似施以援手,却也透着疏离与戒备。
沈清尘盘坐榻上,缓缓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幽光:“我以灵脉感应,同船者不下数十,气息强弱不一,大多沉默寡言,彼此戒备。而且……有几人气息阴冷晦涩,与幽冥殿的路数有几分相似,虽极力掩饰,却瞒不过玄阴灵脉的感知。”
谢凌云心中一凛:“幽冥殿的触角,竟已伸到海外?”若真如此,这三仙岛法船,恐怕也非绝对安全之地。
“未必是正式成员,或许是受其驱使或合作的海外散修。”沈清尘分析道,“我等身份敏感,需更加小心。”
正说话间,舱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口。并非送饭的哑仆,这脚步声沉稳有力,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威压。
“叩叩。”敲门声响起,不轻不重。
谢凌云与沈清尘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警惕。谢凌云深吸一口气,上前打开了舱门。
门外站着一名身着青色道袍、面容冷峻的年轻修士,正是那日接引他们的中年道人的弟子之一。他目光扫过舱内,在沈清尘身上略微停留了一瞬,随即看向谢凌云,语气平淡无波:“奉云渺师叔之命,前来告知二位。法船将于七日后抵达‘云渺仙坊’。届时,二位需下船自谋生路。船资共计下品灵石一百枚,或等价之物。若无力支付,需在仙坊劳作偿债,直至偿清。”
一百下品灵石! 谢凌云眉头微蹙。灵石是修仙界的硬通货,蕴含精纯灵气,可用于修炼、布阵、交易。一百下品灵石,对于初入海外、身无长物的他们而言,绝非小数目。这船资,堪称昂贵。
“有劳道友告知。”谢凌云面色不变,拱手道,“不知这云渺仙坊,是何等所在?初来乍到,还望指点一二。”
青袍修士似乎早有所料,淡淡道:“云渺仙坊乃我三仙岛外围七十二仙坊之一,是海外散修聚集交易之所。坊内有规矩,禁止私斗,亦有任务发布,可赚取灵石。至于具体如何,届时二位自知。”他话语简洁,透着公事公办的疏离,说完便转身离去,毫不拖泥带水。
舱门再次关上,气氛愈发凝重。
“一百下品灵石……看来,这三仙岛也非善地,此举颇有趁人之危之嫌。”谢凌云沉声道。身无分文,抵达陌生之地,还要背负债务,处境艰难。
沈清尘却相对平静:“至少给了明确的期限和途径。比起北疆的绝杀之局,此地已算是一线生机。当务之急,是在抵达前尽可能恢复实力,尤其是世子爷你的赤阳本源。”
谢凌云点头,眼下确实唯有提升实力才是根本。他重新盘膝坐下,尝试运转功法,凝聚赤阳真气。然而,本源受损太重,进展极其缓慢,每凝聚一丝真气,都伴随着经脉撕裂般的痛楚,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沈清尘在一旁护法,见他痛苦之色,心中微动。他想起之前疗伤时,两人真气交融产生的奇异效果,以及《玄阴录》中一篇关于“阴阳相济,化生万物” 的晦涩记载。
“世子爷,”沈清尘轻声开口,“或许……可以尝试双修之法。”
谢凌云猛地睁开眼,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愕然与复杂。双修之道,在修仙界并非罕见,但多为道侣之间最为亲密无间的修炼方式,需心神交融,毫无保留。
沈清尘迎着他的目光,神色坦然,解释道:“非指寻常男女双修。而是借助你我阴阳灵脉的特性,以玄阴之气温养疏导赤阳本源,或可加速修复,事半功倍。此法凶险,需绝对信任,但……或许是眼下最快的途径。”他顿了顿,补充道,“仅限疗伤。”
舱内陷入短暂的寂静。海浪声透过舱壁隐约传来,更衬得室内落针可闻。谢凌云看着沈清尘清澈而认真的眼眸,想起一路来的生死与共,尤其是山谷石屋中那短暂却深刻的神魂交融……心中的戒备与隔阂,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已消融大半。
“好。”良久,谢凌云缓缓吐出一个字,声音低沉却坚定。信任,早已在一次次并肩战斗中铸就。
两人不再多言,调整姿势,相对盘坐,双掌相抵。沈清尘运转《玄阴录》,精纯平和的玄阴真气缓缓渡入谢凌云体内,如同冰泉流淌过干涸灼热的土地。谢凌云放松心神,引导着这股清凉之气,小心翼翼地滋养着受损的经脉和微弱的赤阳火种。
极寒与极热两股力量再次交汇,却不再是对抗,而是在两人毫无保留的信任与精准操控下,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与共生。谢凌云体内的痛楚显着减轻,赤阳本源的恢复速度明显加快。而沈清尘也感觉到,在疏导赤阳之气的过程中,自身玄阴真气变得更加凝练精纯,对阴阳之道的感悟更深了一层。
船舱内,气息交融,一片静谧。然而,就在两人沉浸于这奇妙的疗伤过程时,沈清尘的玄阴灵脉敏锐地捕捉到,舱外走廊上,一道极其隐晦、带着恶意的神识,曾短暂地扫过他们的舱门……
危机,并未远离,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在这海外仙舟之上,悄然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