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这三日里,镇北侯府表面依旧维持着那种压抑的平静。王氏“病重”的消息被严格封锁,对外只称夫人需长期静养。谢凌云“旧伤复发”,深居简出。沈清尘(云青黛)则继续扮演着“神智未清”的世子妃,听雪轩门庭冷落。
暗地里,却是波涛汹涌。谢凌云暗中调集的人手和物资,通过各种隐秘渠道,悄然向京城以北汇聚。沈清尘则抓紧最后的时间巩固修为,熟悉重新掌握的先天真气,并将《玄阴录》中几种实用的秘术反复演练。
子时将至,听雪轩内一片寂静。沈清尘换上一身利落的深青色劲装,外罩一件不起眼的灰色斗篷,将必要物品贴身藏好。他最后看了一眼这间承载了无数阴谋与挣扎的屋子,眼神平静无波。
推开后窗,冰冷的夜风灌入。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悄无声息地落在窗外,正是谢凌云。他同样一身黑衣,气息内敛,但脸色比三日前好了许多,眼神锐利如鹰,显然伤势恢复了不少。
“准备好了?”谢凌云低声问道,声音沉稳。
“嗯。”沈清尘点头。
没有多余言语,两人一前一后,如同鬼魅般潜入那条通往府外的密道。密道内潮湿阴冷,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内回响。这一次,不再是试探与潜伏,而是真正的出征。
出口仍在城西那口废弃的枯井。钻出井口,寒风凛冽,星月无光。两匹神骏的黑马早已备好,鞍鞯齐全,喷着白色的鼻息。阿厉带着四名精悍的死士牵马等候,见到二人,无声行礼。
“都安排妥当了?”谢凌云翻身上马,动作流畅,不见丝毫病态。
“回世子爷,一切按计划进行。先行小队已在前方探路,沿途接应点均已就位。”阿厉沉声禀报。
“出发。”谢凌云一拉缰绳,骏马扬蹄,无声地没入黑暗之中。沈清尘紧随其后,阿厉等人则分散四周,形成护卫阵型。
一行人避开官道,专走偏僻小路,马蹄包裹着厚布,悄无声息地在夜色中疾驰。北疆的冬夜,寒风如刀,呵气成霜。沈清尘运转玄阴真气,寒意对他影响不大,反而有种如鱼得水之感。他侧目看向前方的谢凌云,只见他脊背挺直,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气势。
一路无话,只有风声和马匹粗重的喘息声。每个人都清楚,此行绝非游山玩水,而是深入龙潭虎穴,每一步都可能踏中陷阱。
天色微明时,队伍已远离京城数十里,进入一片荒芜的丘陵地带。枯草连天,怪石嶙峋,不见人烟。
“在此稍作休整,饮马。”谢凌云勒住马缰,下令道。连续奔驰数个时辰,人马皆疲。
众人下马,寻了一处背风的石坳休息。死士们警惕地散开警戒,喂马饮水。谢凌云与沈清尘并肩站在一块巨岩上,眺望着北方苍茫的地平线。
“照此速度,再有三日,便可抵达黑风峪外围。”谢凌云摊开一张简陋的羊皮地图,指着上面一片被标注为墨色的区域,“但幽冥殿必然在黑风峪外布下重重防线,如何潜入,是首要难题。”
沈清尘目光落在地图上,脑中回忆着《玄阴录》中关于黑风峪的零星记载和残先生提供的信息,沉吟道:“黑风峪阴气汇聚,地形复杂,多有天然迷阵和空间裂隙。幽冥殿虽能布防,但不可能面面俱到。或许……可以寻找阴气流动的异常节点,那里可能是防御的薄弱处,或是天然的隐蔽通道。”
谢凌云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与我所想不谋而合。你的玄阴灵脉,对此感应最为敏锐,寻路之事,需倚重你了。”
沈清尘微微颔首。这正是他此行价值所在。
就在这时,负责前方侦察的一名死士疾驰而回,脸色凝重:“世子爷,前方五里处发现情况!有一小队身份不明的黑衣骑士,正在追杀几名猎户打扮的人!看其身手和功法,很像幽冥殿的作风!”
众人神色一凛!这么快就遭遇了?
“人数多少?战况如何?”谢凌云沉声问道。
“黑衣骑士约七八人,修为不弱,为首者似是先天中期。那几名猎户……已死伤大半,只剩一人凭借地形负隅顽抗,但也撑不了多久了。”斥候快速回禀。
谢凌云与沈清尘对视一眼。救人?还是避开?救人可能打草惊蛇,但或许能从幸存者口中得到黑风峪的最新情报;避开虽稳妥,却可能错失良机,也非侠义之道。
“阿厉,带你的人,速战速决,留活口。”谢凌云瞬间做出决断,眼中寒光一闪,“清理干净,不留痕迹。”
“是!”阿厉领命,带着三名死士,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向前方潜去。
谢凌云和沈清尘则留在原地,凝神感应着远处的动静。不过片刻功夫,前方便传来几声短促的兵刃交击声和闷哼,随即一切归于寂静。
很快,阿厉等人返回,还带着一个浑身血迹、惊恐未定的年轻猎户。那猎户见到谢凌云和沈清尘气度不凡,更是吓得瑟瑟发抖。
“问清楚。”谢凌云淡淡道。
阿厉上前,一番简短而有效的讯问后,回来禀报:“世子爷,问清楚了。他们是黑风峪外围‘石头堡’的猎户,近日黑风峪异动频繁,阴风肆虐,毒瘴弥漫,甚至常有鬼哭狼嚎之声,堡中百姓死伤惨重,纷纷外逃。这几人是最后一批逃出来的,不料遭遇幽冥殿的巡逻队灭口。”
猎户瘫倒在地,哭诉道:“各位英雄……黑风峪……已经不是人待的地方了!那些黑袍魔鬼……见人就杀……说是什么……祭祀需要……求求你们,救救我们石头堡吧!”
祭祀需要?谢凌云和沈清尘心中同时一沉!幽冥殿果然在黑风峪有大动作!而且已经开始用活人祭祀了!
情况比预想的更加严峻!
谢凌云让人给猎户包扎伤口,喂了些干粮清水,然后沉声道:“给他一匹马,指个安全的方向,让他自行逃命去吧。”他们无法带着累赘,能救他一命已是仁至义尽。
猎户千恩万谢,骑马离去。
队伍再次启程,气氛更加凝重。幽冥殿的残忍与黑风峪的凶险,如同沉重的阴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沈清尘望向北方那片愈发阴沉的天际,仿佛能感受到那里传来的浓郁死气和冲天的怨念。黑风峪,已然成了一片人间地狱。
而他们,正主动走向这片地狱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