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剑台下的惊鸿一瞥,如同在沈知意心中投下一块巨石。
那送茶人(或者说,剑意主人)如同幽灵,无处不在,却又始终不露真容。他(她)的意图,比厉千行的明枪暗箭更让人难以捉摸。
返回云来居的路上,沈知意沉默了许多。顾云深察觉到她的异样,却体贴地没有多问,只是将警戒提到了最高。
小院内,夜色渐浓。
“云深哥,”沈知意忽然开口,打破了沉寂,“我想去玄清阁驻地附近看看。”
顾云深眉头一蹙:“太冒险了。厉千行此刻定然防备森严,恐怕正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我知道。”沈知意眸光锐利,“但一直被动接招,非我所愿。厉千行污我清誉,逼我入局,这笔账,不能就这么算了。即便不能动手,也要探探他的虚实,看看他究竟还有什么后手。而且……”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我怀疑,影杀楼的‘千面’,或许就藏身于玄清阁附近,或者与厉千行有某种我们尚未察觉的联系。”
“小心身边人”的警告,让她无法完全信任任何人,包括提供情报的钱不多。有些信息,她需要亲自去验证。
顾云深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劝阻无用。他沉吟片刻,道:“既如此,我与你同去。玄清阁驻地阵法森严,我略通阵法,或可助你一臂之力。”
“不,”沈知意摇头,“你留在云来居。若我们两人同时离开,目标太大,容易引起怀疑。你在此处,亦可作为接应,若有变故,里应外合。”
她理由充分,更隐含着一丝不愿将顾云深彻底卷入核心风险的考量,或许也掺杂了一丝那警告带来的、她自己都未完全意识到的疏离。
顾云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终点头:“好。万事小心,若有危险,立刻撤回。”
子时三刻,月隐星稀。
沈知意换上一身夜行衣,将周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融入夜色的一道影子,悄然离开了云来居。
玄清阁作为天枢城三大势力之一,其驻地占据着城东一片灵气充沛的山峦。殿宇楼阁依山而建,气势恢宏,夜晚亦是灯火通明,巡逻弟子往来不绝。
沈知意并未贸然靠近核心区域,而是在外围寻了一处视线开阔、又能借助山林阴影隐匿的制高点,远远观望。
她双眸微闭,将神识如同触角般,小心翼翼地向前延伸。突破至金丹中期,尤其是凝聚星璇金丹后,她的神识强度与隐蔽性都远超同阶。
神识掠过巡逻的弟子,掠过明处的岗哨,掠过那些散发着灵力波动的防御阵法……
一切似乎井然有序,戒备森严,却又透着一种外紧内松的意味。仿佛厉千行认定了沈知意不敢前来,或者,他在等待着什么。
忽然,沈知意神识微动,捕捉到一丝极其隐晦、却让她心头一跳的气息。
那气息阴冷、污秽,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腐朽感,与厉绝当初动用“血魂噬灵术”时的感觉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深沉、更加古老!
这气息的来源,位于玄清阁驻地深处,一座看似不起眼的偏殿。偏殿周围布置着数层强大的隔绝与隐匿阵法,若非沈知意神识特殊,且那气息偶尔泄露出一丝,绝难察觉。
“厉千行……他果然与这种邪异力量脱不了干系!”沈知意心中凛然。这或许就是他污蔑自己修炼邪功的底气来源?贼喊捉贼?
她小心翼翼地将神识凝聚成丝,试图穿透那层层阵法,窥探偏殿内的情形。
然而,那阵法异常高明,她的神识如同陷入泥沼,前进艰难,且极易触发警报。
就在她全神贯注,与那阵法抗衡之际,一股莫名的悸动自她神魂深处传来!
不是危险预警,而是一种……共鸣?吸引?
源头,赫然也是那座偏殿!
是净世星炎!她体内的净世星炎本源,竟对偏殿内那污秽阴冷的气息,产生了强烈的净化渴望与敌意!
仿佛宿敌相遇!
嗡!
偏殿周围的阵法似乎感应到了净世星炎那微不可察的波动,猛地亮起一道幽光!
“不好!”沈知意心中警铃大作,立刻就要切断神识,抽身后退!
但,还是晚了一瞬!
一道凌厉无匹的神识,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锁定了她藏身之处!
“何方宵小,胆敢窥视我玄清阁禁地!”一声怒喝如同惊雷,在夜空中炸响!正是厉千行的声音!
紧接着,数道强横的气息自玄清阁驻地冲天而起,朝着沈知意所在的方向急速扑来!其中一道,赫然是元婴期的厉千行!
暴露了!
沈知意当机立断,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后急掠,同时双手掐诀,点点星辉洒落身后,布下数道简易的星辰迷障,试图阻碍追兵。
然而,厉千行的速度太快!元婴修士的遁光,几乎瞬息即至!
“小辈,留下吧!”厉千行狞笑声传来,一只巨大的、由阴邪灵力凝聚的鬼爪,撕裂夜空,带着刺骨的寒意与腥风,朝着沈知意当头抓下!
威压如山,封锁四方!
避无可避!
沈知意眼神一厉,知道不能再隐藏。她猛地转身,指尖纯白火焰轰然爆发!
净世星炎!
不再是细微的一缕,而是化作一道炽烈的白色火柱,如同净世之光,逆冲而上,狠狠撞向那巨大的鬼爪!
嗤——!
如同滚汤泼雪!那阴邪灵力凝聚的鬼爪,在至阳至纯的净世星炎面前,发出凄厉的哀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蒸发!
“净世星炎!果然是你!”厉千行又惊又怒,眼中却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阴狠,“诸位都看到了吧!此女身怀如此诡异火焰,不是邪修是什么?!给老夫拿下!”
他这话不仅是说给玄清阁弟子听,更是说给可能隐藏在暗中的、其他势力的眼线听!
他要坐实沈知意“邪修”的身份!
与此同时,另外几道金丹气息也已然逼近,各种法术、法宝的光芒亮起,从不同方向攻向沈知意!
陷入重围!
沈知意面色冰冷,周身星辉大放,星璇金丹全力运转,在身前布下一道璀璨的星璇屏障,同时身形急速闪烁,躲避着密集的攻击。
轰!轰!轰!
能量碰撞的爆炸声不绝于耳,山林震动,夜鸟惊飞。
沈知意虽凭借星璇金丹和净世星炎勉强支撑,但面对一名元婴和数名金丹的围攻,压力巨大,险象环生。她的星辰屏障剧烈震颤,仿佛随时都会破碎。
厉千行眼神残忍,正要再次出手,彻底将沈知意镇压。
就在此时——
咻!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并非来自玄清阁众人,也非来自沈知意!
一道冰冷、纯粹、快如闪电的剑光,如同来自九幽的寒冰,毫无征兆地自侧面黑暗中射出,目标直指——厉千行的后心!
这一剑,时机刁钻至极,正值厉千行旧力刚去,新力未生,且心神大部分集中在沈知意身上之际!
厉千行汗毛倒竖,一股致命的危机感瞬间笼罩全身!他狂吼一声,强行扭身,一面散发着黑气的骨盾瞬间出现在身后!
铛——!
清脆刺耳的交击声响起!
剑光点在骨盾之上,那品质不凡的骨盾竟发出一声哀鸣,表面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痕!而厉千行更是被那剑光中蕴含的恐怖力道震得气血翻腾,踉跄前冲数步,才勉强化解。
他猛地回头,看向剑光来处,只见一道模糊的灰色身影在林中一闪而逝,气息全无。
“谁?!”厉千行又惊又怒。
而趁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沈知意压力骤减。她没有任何犹豫,身化流光,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朝着与那灰色身影相反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远遁而去!
几名玄清阁金丹弟子想要追击,却被厉千行喝止:“穷寇莫追!小心调虎离山!”
他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看着沈知意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那灰色身影消失的黑暗,眼神变幻不定。
除了沈知意,竟然还有高手在暗中窥视?而且其实力,恐怕不在自己之下!
今晚之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而遁出数十里,确认无人追踪后,沈知意才放缓速度,藏身于一株古树树冠之中,微微喘息。
她回想起那道救她于危难的冰冷剑光,以及那惊鸿一瞥的灰色身影……
是那个送茶人!
他果然一直在!他出手了!他是在帮我?
可他为什么要帮我?那句“小心身边人”又是什么意思?
沈知意望着玄清阁方向,心中迷雾重重。今晚虽冒险,却并非全无收获。至少,她确认了厉千行与某种古老邪力有关,也确认了那神秘剑意主人,似乎……并非敌人。
但前方的路,似乎更加扑朔迷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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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