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海苔的远行
“新风号”鸣笛启航时,朝阳正把海面染成熔金。甲板上码着三十箱海苔干货,冷藏舱里躺着二十斤带泥的鲜海苔,最上层的木箱里,装着丫丫那盘海螺形状的烘干海苔,旁边压着小石头画的“海苔旅行图”——一条歪歪扭扭的航线,从红旗岛出发,穿过好多波浪,终点画着座尖顶房子,旁边写着“巴黎”。
安娜站在船舷边,举着手机跟码头挥手。镜头里,林晚秋正帮孩子们把“认养卡片”贴在货箱上,每张卡片都系着根贝壳串成的绳,风一吹,叮铃铃响得像群会说话的海鸟。“等抵达,我会给每个认养人拍开箱视频。”安娜对着镜头喊,声音被海风揉得发飘,“告诉小石头,巴黎的老先生等着看他种的海苔呢!”
船驶出海湾时,顾长风正带着社员们在滩涂边丈量。按他的主意,要修的石板路宽三尺,从码头到海苔田一共一百八十步,每块石板都要刻上名字——周师傅的竹筐、王婶的海苔酱、李老师的配方,连红包群里【民国旗袍设计师沈清宴】的旗袍纹样,都要拓在最尽头的那块石头上。
“得让走这条路的人知道,”他用脚在泥地上画着线,“这海苔的甜,是多少人一起熬出来的。”林晚秋蹲在旁边捡鹅卵石,要嵌在石板缝里当装饰,忽然发现石头上还沾着点海苔碎,绿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海苔出发后的第三天,安娜发来视频。“新风号”遇上了暖流,冷藏舱的温度有点高,她正带着船员给冰袋补水,镜头晃过鲜海苔的箱子,能看见泥块上还粘着细小的贝壳。“主厨说就要这样的‘野性’,”安娜笑着举起因颠簸滚出来的小海螺,“这是丫丫的记号吧?我给它系了根红绳,挂在驾驶舱当平安符。”
林晚秋看着屏幕里的海螺,忽然想起丫丫把它按进泥里那天,小手冻得通红。她转头对正在记账的小芳说:“记上,下次给安娜寄批厚手套,海上风大。”小芳点头,笔尖在账本上划过,旁边画着只小小的海螺,和丫丫画的一模一样。
第五天夜里,红包群炸开了锅。【2000年互联网创业者赵野】转发了条巴黎美食博主的动态,视频里,米其林主厨正用红旗岛的鲜海苔摆盘,暗绿色的海苔冻上缀着鱼子酱,背景里播放着海苔田的收割视频。博主举着叉子说:“这口鲜味里,有中国海岛的阳光和海风。”
【清末养鸽人周伯】连发三个感叹号:“比我当年用鸽子带的海盐还风光!”【星际3021年农业科学家星禾】则发来张检测报告:“鲜味氨基酸含量符合‘星际优质标准’,建议开发太空食品版本。”
林晚秋把手机举给正在摊海苔的王婶看,老太太眯着眼睛笑,手里的木耙子在竹架上划出沙沙的响:“咱这粗笨手艺,还能上大饭店的桌子?”话虽这么说,却特意把边角料理得更整齐了,“这些做酱,给孩子们拌面条,让他们也尝尝‘上了电视’的味道。”
“新风号”抵达巴黎港那天,红旗岛的孩子们正在新学堂上地理课。李老师用投影仪放出港口的实时画面:安娜穿着海蓝色连衣裙,正指挥工人卸货,货箱上的海鸥标识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看,”李老师指着地图上的红线,“从咱们脚下的土地,到那里,隔着一万多公里,但这海苔,把咱们连在了一起。”
小石头忽然举手:“老师,我的海苔会被老先生吃掉吗?”
“会的,”李老师笑着点头,“但它会在老先生的梦里,飞回咱们的海苔田。”
话音刚落,林晚秋的手机响了,是安娜发来的照片。巴黎特产店的橱窗里,挂着条【民国旗袍设计师沈清宴】做的海苔纹旗袍,下面摆着红旗岛的海苔零食,最显眼的位置放着丫丫的海螺海苔和小石头的画。橱窗玻璃上贴着行字:“来自中国红旗岛的礼物”。
“今天来了位特别的客人,”安娜的消息紧跟着进来,“是位曾在红旗岛当过志愿者的法国老太太,她说这海苔的味道,和三十年前在岛上喝的海菜粥一模一样。”
林晚秋看着照片里老太太含泪的笑脸,忽然想起顾长风说要修石板路的事。或许,那些刻在石头上的名字,不只是纪念,更是一条条看不见的线,把海岛和远方、过去和现在,都缝在了一起。
傍晚收工时,滩涂边的石板路已经铺好了头十步。顾长风蹲在刚刻好的石头前,用布擦拭着“小石头”三个字,旁边的凹槽里嵌着块虎斑贝,是那孩子特意捡来的。“等全铺完,”他抬头对林晚秋说,“让‘新风号’带块石板去巴黎,嵌在特产店门口,就当咱的海岛‘长’到了那儿。”
海风吹过刚铺的石板,带着新凿的石头味和远处的海苔香。林晚秋望着暮色里的海苔田,第二茬海苔已经冒出了新绿,像片安静的浪。她知道,这海苔的远行,从来不是结束——就像石板路会一直铺下去,就像“新风号”还会一次次启航,红旗岛的故事,会跟着每片海苔、每阵海风,走到更远的地方,长出更暖的根。
夜里,她在红包群里发了张石板路的照片,配文:“路刚开始修,故事还在写。”群友们的回复像潮水般涌来,【2000年互联网创业者赵野】说要帮忙搞“云认养”,【民国旗袍设计师】要寄新的面料样品,【清末养鸽人周伯】则说要画张“古今航线对照图”。
林晚秋放下手机,看见顾长风正在灯下打磨块海柳,上面雕着条蜿蜒的路,路两旁站着好多小人,有的在种海苔,有的在编竹筐,远处的航船上,海鸥正衔着片海苔飞向远方。
“给巴黎特产店的。”他把海柳递过来,指尖还沾着木屑,“就说这是红旗岛的路,能通到任何有海苔香的地方。”
窗外,月光落在新铺的石板上,像撒了层银粉。林晚秋握着那块海柳,忽然觉得,所谓远方,不过是另一片等着被海苔染绿的土地;所谓故乡,就是无论走多远,都能顺着海苔的鲜味,找到回家的路。而他们要做的,就是把这条路,铺得再长些,再暖些,让每片远行的海苔,都带着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