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一茬收获
海苔田泛出深绿的那天，红旗岛的空气里都飘着股清冽的鲜味。天还没亮，顾长风就带着社员们磨好了镰刀，木盆在田埂边摆成一排，王婶蒸的玉米饼冒着热气，香气混着海风的咸湿，勾得人心里发痒。
“按李老师说的，割的时候要留三分根，”顾长风举着镰刀示范，刀刃贴着泥面轻轻一挑，一簇海苔就带着水珠卷了上来，绿得发亮，“这样下个月还能再长一茬。”
小石头拎着小篮子凑过来，学着他的样子割，结果用力太猛，连泥带苗薅起一大块，急得脸通红。林晚秋赶紧走过去，握着他的手重新下刀：“就像给小草理发，不能连根拔，要轻轻剪。”她的指尖碰到小石头的手背，又碰到顾长风递来的毛巾，三人相视而笑，晨露落在睫毛上，凉丝丝的。
太阳爬上山坡时，田埂上已经堆起了小山似的海苔。女人们蹲在溪边清洗，木槌轻轻敲打，把泥沙震落，清水里立刻漾开一圈圈绿晕。丫丫捧着自己那排割下的海苔，小心翼翼放进贴了海螺贴纸的木盆里，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晚秋姐，这些能寄给巴黎的客人吗？”
“当然能。”林晚秋帮她把海苔理整齐，“还要在卡片上画个大海螺，告诉他们这是最小种植员的成果。”
正说着，码头方向传来汽笛声——“新风号”提前回来了，船舷上挂着红绸，老远就看见安娜站在甲板上挥手。她这次特意从巴黎赶回来，要亲眼看着第一茬海苔收割。
“我的天，比照片里好看一百倍！”安娜踩着跳板跑过来，抱起一捧海苔深深吸了口气，“这就是带着阳光和海风味道的宝贝！”她掏出手机对着海苔田拍个不停，镜头里有弯腰收割的社员，有溪边捶打的女人们，还有孩子们举着木盆欢呼的样子。
中午的晒场上，海苔被摊成薄薄的一层，阳光晒在上面，水汽蒸腾起淡淡的绿雾。顾长风带着男人们搭起竹架，要把一部分海苔制成干货；林晚秋则和安娜坐在树荫下，清点认养人的名单。
“这位巴黎的老先生认养了小石头种的那棵，”安娜指着名单上的名字，“他说每天看生长照片，成了退休生活的盼头。还有这个小姑娘，寄来幅画，说要跟海苔苗比谁长得快。”
林晚秋把画摊开，上面是个扎辫子的小女孩，旁边画着棵歪歪扭扭的海苔，标注着“我高1米，海苔高5厘米”。她笑着把画贴在合作社的墙上，正好在【民国旗袍设计师沈清宴】设计的认养卡片旁边，红绿相映，格外热闹。
傍晚收海苔时，出了点小插曲——丫丫的木盆不见了。小姑娘急得眼圈发红，沿着田埂来回找，突然指着晒场角落喊：“在那儿！”大家跑过去一看，原来是王婶偷偷把海苔拿去烘干了，还在竹筛上摆成了个海螺的形状。
“给丫丫的惊喜。”王婶擦着手笑，“这样寄到巴黎，就不会坏掉啦。”丫丫扑进她怀里，闻到玉米饼的香味从王婶的围裙里飘出来，原来是还藏着块热乎乎的饼。
入夜后，合作社的灯亮到很晚。林晚秋和顾长风核对收成：干货装了三十箱，鲜海苔够塞满“新风号”的冷藏舱，还有些边角料，王婶说要做成海苔酱，给孩子们当零食。
“明天让‘新风号’送第一批货去巴黎，”顾长风在账本上画了个小船，“安娜说那边的客人等着开品鉴会呢。”
“还要给红包群的朋友们寄样品，”林晚秋把包装好的海苔放进纸箱，每个箱子里都塞了张孩子们画的画，“【清末养鸽人周伯】肯定喜欢带点海盐味的，【星际3021年农业科学家星禾】说不定能研究出新配方。”
窗外，晒场上的竹架还立在月光里，海苔的清香混着晚风飘进来。顾长风忽然说：“等第二茬收割，咱修条石板路吧，从码头直通海苔田，再刻上所有人的名字——种海苔的，认养的，还有红包群里出主意的。”
林晚秋点头，看着他手里的账本，忽然发现每页都画着小小的海鸥，在数字旁边展翅。她想起刚到红旗岛时，这片滩涂还只是片野草滩，而现在，这里有了会生长的希望，有了跨山越海的牵挂，有了把陌生人连成一家人的魔力。
“你看，”她指着窗外，月光下的海苔田像片安静的绿湖，“它们真的长大了。”
顾长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仿佛能看见海苔的根在泥里悄悄蔓延，能看见那些写在认养卡片上的期盼，正顺着海风，飞向更远的地方。而这一切，才只是个开始。
夜色漫过晒场时，竹架上的海苔渐渐收了水汽，泛出暗绿色的光泽。顾长风蹲在竹架旁，用手捻起一角，指尖沾着淡淡的盐粒——是海风自然留下的味道。“比去年试种时的甜度高。”他对凑过来的林晚秋说，眼里带着点得意，“李老师调的海水比例果然没错。”
林晚秋笑着点头，手里正整理安娜带来的巴黎订单：“有位米其林主厨要订二十斤鲜海苔，指定要带泥沙的‘原初款’，说要做‘海苔冻配鱼子酱’。”她把订单折好塞进围裙口袋，“还附了张画，说摆盘要像红旗岛的海岸线。”
“那得让小石头去挖点礁石上的青苔，”顾长风忽然起身，“还有贝壳，上次他捡的虎斑贝就很像迷你小岛。”
话音刚落，晒场那头传来一阵欢呼。原来是王婶带着孩子们用海苔边角料做了“海苔灯”——把半干的海苔压进竹篾灯罩，里面点上小蜡烛，绿幽幽的光透过海苔的纹路渗出来，像把星星困在了网里。丫丫举着自己的“灯”跑过来，灯罩上还粘着片完整的海苔叶，在光线下像块翡翠。
“晚秋姐，安娜说要给这灯申请专利！”丫丫的声音脆生生的，混着远处“新风号”的锚链声，格外热闹。
这时，顾长风的手机响了，是【民国旗袍设计师沈清宴】发来的视频通话。屏幕里，设计师正举着块海苔纹样的旗袍面料：“你看这肌理，是不是和晒干的海苔一模一样？我按你们寄的样品拓的纹，下周就能出成衣。”镜头一转，背景里挂着件海蓝色旗袍，盘扣做成了海螺形状，“巴黎时装周的订单都来了，说要‘带着海风的东方美学’。”
林晚秋赶紧把镜头对准晒场：“您看这规模，够做多少件？”
“越多越好！”设计师笑着挥手，“对了，让王婶留两斤最粗的海苔梗，我要做包袋的提手，天然又结实。”
挂了电话，林晚秋发现顾长风正对着手机出神。屏幕上是【星际3021年农业科学家星禾】发来的消息，附了张海苔细胞结构图：“检测到你们的海苔含硒量是普通品种的1.5倍，建议申请地理标志保护。”下面还列了串改良建议，比如“潮汐期增加30%光照时长，可提升鲜味氨基酸”。
“明天让小石头记着，”顾长风把消息转发给林晚秋，“在滩涂边插个光照记录仪，咱也搞回‘科技种植’。”
后半夜，露水打湿了竹架，顾长风和林晚秋开始分装鲜海苔。冷藏箱里垫着冰袋，每箱都放了张卡片，上面是孩子们写的“海苔日记”：“今天它喝了三潮水，比昨天高了一毫米”“王婶说，海苔会记得每只鸟飞过的影子”。
“新风号”的船长来敲门时，天边已经泛白。“冷藏舱预冷好了，”船长搓着手笑，“安娜在船上煮了海鲜粥，说给装货的兄弟们当早饭。”
甲板上，安娜正对着朝阳拍照，镜头里的海苔田被镀上金边，远处的“新风号”像条银鱼卧在海湾里。“我加了个新条款，”她举着订单对林晚秋说，“所有巴黎客人都能收到实时生长视频，就用你家小石头那个旧平板电脑拍的，他们说比专业纪录片还动人。”
装货的间隙，小石头举着个玻璃瓶跑过来，里面养着几条小鱼：“晚秋姐，安娜说巴黎的鱼缸里没有这种‘海苔鱼’，我想让它们跟着海苔去旅行。”
林晚秋接过瓶子，看见鱼鳍上沾着点海苔碎，像穿了件绿纱衣。她忽然想起刚到红旗岛那天，这片滩涂还只有野草和废弃的渔网，而现在，这里的每片海苔、每条鱼、每个孩子的笑，都成了会流动的故事。
“把瓶子给船长，”她摸了摸小石头的头，“让它们跟着‘新风号’走，等第二茬海苔收割时，说不定能带回巴黎的明信片呢。”
船笛声响起时，第一箱海苔被搬上甲板。顾长风在箱子上画了只海鸥，翅膀展开的弧度，正好框住初升的太阳。林晚秋知道，这不是结束——等竹架上的海苔彻底干透，它们会变成“海苔茶”“海苔酥”，跟着不同的订单飞向世界各地；而田埂下的根，已经在悄悄酝酿下一场生长。
晒场的竹架空了又会满，就像红旗岛的故事，永远有新的篇章在风里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