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滩涂上新绿
天刚蒙蒙亮，滩涂上的露水还没被太阳吸干，顾长风已经扛着锄头站在田埂上了。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沾着点泥星子，他望着眼前刚整好的几分地，手里的锄头把被攥得温热。旁边的竹筐里，放着林晚秋抄好的新海苔种植配方，纸角被海风微微吹卷，上面的字迹清秀又工整。
“长风哥，来啦！”小石头的声音老远就飘了过来，身后跟着一群半大的孩子，有的扛着小铲子，有的提着洒水壶，连最小的丫丫都攥着个小竹篮，里面装着昨天刚捡的光滑鹅卵石。“晚秋姐说，今天试种新海苔，让我们来帮忙！”
顾长风回头笑了笑，把锄头往地上一拄：“来得正好，这块地分三段，小石头带几个男生去把土松一松，注意别把底下的海泥翻得太碎，要保水。丫丫带着女生捡捡石头子，别让硬东西硌着海苔苗。”他一边说一边给孩子们分任务，阳光顺着他的肩膀滑下来，在泥地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正忙活着，林晚秋提着个竹篓来了，里面装着用湿布裹好的海苔苗。“李老师按新配方泡过营养液了，”她把竹篓放在田埂上，蹲下身仔细解开湿布，嫩绿色的海苔苗带着点滑溜溜的水汽，在晨光里透着亮，“说是加了咱岛特产的褐藻粉，比上次的苗看着更精神。”
顾长风凑过来看，指尖轻轻碰了碰海苔苗：“是挺壮实。按配方说的，行距得比以前宽两指，这样通风好，不容易烂。”他用手指在泥地上比了个距离，“就这么宽，我先栽几棵当样子。”
孩子们学得快，不一会儿就上手了。小石头埋得太浅，海苔苗歪歪扭扭站不住，顾长风走过去，握着他的手往下按了按：“得让根须埋进软泥里，就像小朋友站不稳时，得把脚扎实地踩在地上才行。”丫丫捡石头时发现了个小海螺，举着跑过来：“晚秋姐，这个能当记号吗？我想在自己种的那排边上放着。”
林晚秋笑着点头：“当然能，这样就能认出哪是丫丫种的啦。”她帮丫丫把海螺轻轻按在泥地里，螺壳上的花纹在阳光下闪闪的，像个小小的勋章。
正忙着，王婶挎着个竹篮走来，篮子里是刚蒸好的玉米饼，还冒着热气。“歇会儿吧，吃点东西垫垫。”她把饼分给孩子们，看着滩涂上忙碌的身影，眼里笑出了褶子，“想当年啊，这滩涂就长点野草，谁能想到现在成了宝。上次安娜来视频，说巴黎店里的客人就爱听咱种海苔的故事，说比那些包装精美的零食有味道。”
“那是因为咱的海苔里有太阳的味道。”小石头嘴里塞着饼，含糊不清地接话，引得大家都笑了。
顾长风咬了口饼，抬头望向远处的码头，“新风号”正在装货，帆布被风鼓得满满的，像只展翅的大鸟。“等这批海苔收了，让‘新风号’捎点去巴黎，”他指了指丫丫放海螺的地方，“就捎这排的，告诉安娜，这是最小的种植员种的，保准特别甜。”
丫丫一听，小胸脯挺得高高的，又往自己种的海苔苗边挪了挪，生怕海风把海螺吹跑了。
日头慢慢爬到头顶，滩涂上的海苔苗整整齐齐站成了队，带着水珠的叶片在阳光下泛着绿光。林晚秋掏出手机，对着田埂拍了张照，照片里有孩子们的小脚印，有歪歪扭扭的海螺记号，还有远处归航的渔船。她点开红包群，把照片发了出去，配文：“新苗栽好了，等它们长大。”
没过多久，群里就热闹起来。【民国旗袍设计师沈清宴】发了个鼓掌的表情：“这才是最生动的设计，比任何图案都好看。”【2000年互联网创业者赵野】紧跟着发了条：“建议搞个‘认养海苔’活动，让巴黎的客人也能认养一小块，咱们定期发成长照片，肯定火。”【清末养鸽人周伯】则发了段语音，带着点沙哑的笑意：“看着就有盼头，比我当年养的鸽子还让人上心。”
林晚秋看着群消息，忽然觉得这滩涂不再只是片泥地。每一棵海苔苗里，都裹着孩子们的期待，裹着王婶的玉米饼香，裹着“新风号”扬起的风，甚至裹着巴黎店里客人好奇的目光。它们扎在软泥里，却像长了翅膀，能飞到很远的地方，把红旗岛的故事讲给更多人听。
“快看！”丫丫突然指着海苔苗喊，“它们好像长高了一点点！”
大家都凑过去看，阳光正好落在叶片上，确实有那么点细微的变化，像在悄悄憋着劲生长。顾长风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叶片上的露水，心里忽然很踏实——这日子啊，就像这海苔苗，只要肯扎根，肯用力，就一定能向着光亮的地方，慢慢长大，结出甜美的果。
远处的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来，拂过滩涂，拂过孩子们的笑脸，也拂过那些刚栽下的海苔苗。它们在风里轻轻摇晃，像是在点头应和，又像是在悄悄许下一个关于收获的约定。
海苔苗栽下的第十天，滩涂上下了场透雨。林晚秋披着蓑衣去查看时，发现丫丫做记号的海螺被雨水冲得歪了方向，她蹲下身扶正，指尖触到泥地里冒出的新绿——比刚栽时又舒展了些，叶片边缘卷着细小的水珠，像缀着串碎钻。
“长得真快。”身后传来顾长风的声音，他扛着根竹篙，要给海苔田搭防风架。“李老师说这几天下雨，得防着风浪把苗冲倒。”竹篙插进泥里时溅起水花，他顺势往旁边挪了挪，避开刚冒头的新苗，“你看这根，比旁边的高出半指，怕是小石头那天埋深了，反倒扎得稳。”
林晚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棵海苔苗格外精神，叶片挺得直直的。她掏出手机拍照，打算晚上发给红包群的群友们看看。这些天，群里总有人惦记着新苗的长势，【星际3021年农业科学家星禾】还特意发了条“雨天养护指南”，提醒别让积水淹了苗根。
正拍着，远处传来孩子们的欢笑声。小石头带着一群伙伴提着小桶跑来，桶里装着刚从海边捡的牡蛎壳。“晚秋姐，王婶说把这壳敲碎撒在地里，能给海苔补养料！”他举着个大贝壳，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淌，眼睛却亮得很，“我们敲了一早上，够不够？”
“够了够了。”林晚秋笑着接过桶，“不过得先洗干净，不然咸度太高，会伤着苗。”她领着孩子们往溪边走，顾长风则在田埂上搭架子，竹篙一根根立起来，像给海苔田围了圈绿色的篱笆。雨丝落在竹篙上，“嗒嗒”地响，混着孩子们的笑闹声，倒像支轻快的曲子。
傍晚雨停时，滩涂上的防风架已经搭好。夕阳把竹篙的影子拉得老长，海苔苗在架子下轻轻摇晃，叶片上的水珠折射出彩虹，看得人心里透亮。林晚秋把牡蛎壳碎均匀撒在苗间，顾长风蹲在旁边帮忙，手指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愣了愣，又赶紧移开目光，脸上却像被夕阳烤得发烫。
“明天该施肥了。”顾长风先开了口，声音有点不自然，“李老师配的肥料，说是得按雨天后的比例调稀点。”
“嗯，我记着呢。”林晚秋低头拨弄着海苔叶，忽然想起早上拍的照片，“对了，群里【2000年互联网创业者赵野】说的‘认养活动’，我觉得能试试。让安娜在巴黎的店里挂块小牌子，写上认养人的名字，咱每月寄张海苔生长照过去，说不定真能吸引客人。”
顾长风点头：“还能让孩子们给认养人写封信，就说‘您认养的海苔今天又长高了’，比干巴巴的照片更有意思。”他想起小石头上次写作文，把海苔苗比作“站在海边的小哨兵”，字里行间满是孩子气的认真。
夜里，林晚秋在合作社整理照片，打算给群友们发“海苔生长日志”。屏幕上的海苔苗一天一个样，从刚栽时的怯生生，到如今舒展着叶片，像群慢慢长大的孩子。她翻到丫丫和海螺的合影，忽然想起这孩子早上偷偷问她：“等海苔长大了，能给巴黎的客人寄片叶子吗？就说这是我种的。”
正想着，手机震了震，是【民国旗袍设计师沈清宴】发来的消息，附带一张设计图：【给认养活动做的卡片，正面印海苔田，背面留着让孩子们写字的地方，你看行不行？】图上的卡片边缘画着圈细小的海浪纹，中间留着块空白，像在等着填满故事。
林晚秋立刻回复：【太好看了！明天就让孩子们试试写，保证比印刷体还动人。】
第二天一早，孩子们果然围着桌子写卡片。丫丫握着铅笔，在卡片背面画了只海鸥，旁边歪歪扭扭写着：“这是我种的海苔，它喝了很多雨水，长得很快。”小石头则写：“等它晒干了，会变成香香的零食，你吃的时候，要想着海边的风呀。”
顾长风把卡片一张张收起来，打算等海苔第一次收割时，和样品一起寄给安娜。他看着卡片上稚嫩的字迹，忽然对林晚秋说：“等这批海苔收了，咱在滩涂边立块石碑吧，刻上‘红旗岛海苔田’，再把孩子们的名字都写上。”
“好啊。”林晚秋望着窗外的滩涂，新苗在晨光里泛着绿，“还要刻上红包群里那些朋友的名字，没有他们，咱哪想得到这么多法子。”
日子在浇水、施肥、查看长势中悄悄溜走。海苔苗长到一个月时，已经能看出成片的绿了，风一吹，像滩涂披上了块柔软的绿毯子。林晚秋每天都在红包群里发照片，群友们像在追连续剧，【清末养鸽人周伯】还特意画了张“海苔生长曲线图”，用红笔标着“最快生长期”，看得人心里暖洋洋的。
这天下午，安娜突然发来视频，镜头对着巴黎特产店的橱窗——里面摆着块电子屏，正循环播放海苔田的照片，从刚栽下的小苗到如今的成片新绿，下面还写着行法语：“来自中国红旗岛的海苔，正在阳光下生长”。
“好多客人来看呢！”安娜举着手机转了圈，店里挤满了人，有人指着屏幕上的小石头问东问西，“他们说想认养那棵长得最高的海苔，还问能不能视频看收割！”
林晚秋赶紧把镜头转向滩涂，顾长风正带着孩子们给海苔苗除草，小石头看见屏幕里的外国人，兴奋地挥手：“快看！这是我种的那棵！”海风吹起他的衣角，也吹起海苔苗的叶片，绿色的波浪在镜头里起伏，像在跟远方的客人打招呼。
挂了视频，林晚秋忽然觉得眼眶发热。她想起刚到红旗岛时，这片滩涂还荒着，谁能想到现在，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苗一叶，能牵动着那么多人的心——有身边的乡亲，有红包群里的跨时空朋友，还有远在巴黎的陌生人。
“该准备收割工具了。”顾长风走过来，手里拿着把新磨的镰刀，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光，“李老师说再有十天，就能收第一茬了。”
林晚秋点头，目光掠过成片的海苔田。夕阳正慢慢沉向海面，把绿毯子染成了金红色，丫丫的海螺在余晖里泛着光，小石头种的那棵海苔苗挺得最高，像在向着太阳敬礼。
她知道，这些海苔苗不只是海苔苗，是孩子们的期盼，是红旗岛的希望，是跨越山海的联结。而它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就像这永远向前的海浪，就像这永远向上生长的新绿，会一直延续下去，长出更多的惊喜，结出更甜的果实。